番外之前世篇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25小说网 www.225txt.com,最快更新穿成首辅的早逝童养媳最新章节!

    番外之前世篇

    是夜, 岭南五河一带。稷山素水镇滇云村。

    素水镇是坐落在稽山南边的一个富庶的村镇。面临岭南五大河,背靠稷山。依山傍水, 本是鸟鸣山间, 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宁又富足。滇云村在素水镇的最南边儿,靠山, 难得在如此深夜还吵吵嚷嚷。火把连成长龙, 从村头排到村尾,将整个村子照得灯火通明。

    尖锐刺耳的婴儿啼哭声, 或高或低的人声仿佛在避讳什么, 细细索索。混合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 所有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为这个村子披上了一层古怪的阴森。

    天幕黑沉沉地压坠下来, 与远处影影重重的山峦交接。抬头一看, 头顶不见一丝星光。云层遮住了月色, 暗的深沉。砸无边的黑暗下,挤挤攘攘举着火把的村民将村尾的苏家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劣质的火把飘出烟灰笼在人群的头顶,熏得人睁不开眼。

    此时, 苏家小院人群的最中央摆着一个香案。香案正中央摆着一只香炉, 香炉里点着香, 旁边摆了一碟糖酥。如此寒酸的供品, 已经是这个村子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一个少女被被五花大绑地仰躺在地, 呼吸微弱,生死不知。

    少女的两只胳膊被反剪着绑在身后, 膝盖以下的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散乱的头发披在身后, 破烂的衣裳被井水打湿, 皱皱巴巴地黏在身上。纤瘦的身子因为痛楚在不停地发着颤,腰部以下衣裳啪嗒啪嗒地滴着水。定睛一看, 那水落到地上,红殷殷的一片。

    不必说,定是躺在地上那少女身上的血。血水蔓延,打湿了泥土。不过是眨眼的过程,她趴伏的那一块地的泥巴都红了。一张消瘦的鹅蛋脸此时白得像鬼,她半合着眼帘,气息奄奄。嘴唇干的爆皮,嘴里不知在咒骂着什么,无端渗人。

    不知何时,似乎找回了力气。她搭在地上的手指痉.挛似的抖动了一下,刷地睁开了眼睛。

    两条腿扭曲地折着,应当是被人打断了的。冷汗顺着她的额头一滴一滴地滑下来,她一声不吭。濡湿的头发搭在前额,遮住了半张脸。发缝之中,一双双眼充血。不止是眼泪还是火光,她正透过湿漉漉的头发正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一群人。

    人群从中央散开,缓缓地走出了三个人。

    最左边黑皮粗手的短打中年汉子勾着腰,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穿着绸衣的老人身边。这人正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苏大柱。右手边打扮体面的绸衣老人,是滇云村的村长。最中央为首的是一个和尚打扮的年轻人。俊眉修目,身形高大,与四周骨瘦如柴的村民格格不入。

    如此炎热的天气,他一身干净的白色裟衣包的密不透风。光头,高额琼鼻,头顶上却没有点戒疤。胸前挂着一百零八颗佛珠窜成的佛串,一副出家人打扮。他静静地凝视着地上的少女,表情无悲无喜。眼神似悲悯,又似冷酷,仿佛冷眼旁观一只挣扎求生的蝼蚁。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苏家据说有仙缘的长子,也是素水镇有名望的大师,苏恒。

    虽然是苏家的长子,但十五岁被游历高僧带走便与苏家断了年息。跟随老和尚修炼多年,老和尚身死道陨以后独自返乡,如今成了滇云村推演避灾的高僧,恒先生。

    村里人得了他的庇佑,哪怕他年纪轻,谁也不敢在他跟前轻易造次。

    “谁准你这么看恒先生!”苏大柱眼疾手快,过去就是一脚。

    这一脚踹在少女的腰窝,他脚劲儿不小,踹得人一声闷哼。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听到‘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村长却搓着手,生怕好不容易来的活神仙被少女的不识好歹给气走。点头哈腰地道歉,扭头又骂:“你这死丫头给我在地上趴着!趴好了!”

    鲜血又流出来,有那心软的瞥过头去,不忍再看。

    在场人,谁也不敢说苏大柱半句不是。毕竟这是苏家养大的女儿。

    苏大柱没注意苏恒微微蹙起的眉头,踢了一脚便收了腿。转头瞪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苏家婆娘。见她没点眼色,就瞪着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苏恒,顿时没好气道:“瞧你这没眼色的!没看到村长和恒先生来了?还不快进屋端板凳出来!”

    苏家婆子被他突然大声给吓得一抖,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进屋搬凳子。

    苏家家贫,家里也没几把椅子。她动作快,就将堂屋吃饭的那一条长凳给抱出来。似乎想跟苏恒多亲近亲近,端着凳子便殷勤地放到他跟前。

    苏恒没留心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少女,手指一颗一颗地捻着佛珠。

    苏家婆娘没得到苏恒的注视,讪讪地退回去。

    苏大柱两步上前,搀住村长的胳膊将人扶坐下。扭头刚想去拉苏恒。不过手刚一伸过去,被他自然地躲开了。他讪讪地搓了搓手,倒也没介意。自从几年前苏恒回来便已经是这幅模样,独居一室,既不与村里人来往也不与苏家人往来。仿佛他们不是骨肉血亲。

    心里有些难过,他殷勤地唤了声苏恒:“恒先生您快进来坐,快坐下。”

    苏恒并没有搭理,淡淡地瞥了一眼苏恒,抬腿走到了毓丫的旁边。

    他盯着少女的腿看,一言不发。他不说话,一旁的苏恒却渐渐心虚,急切地解释道:“恒先生,并非我下手太狠。而是这丫头太没良心,半点不顾及村子的暗卫。能为唤醒山神出一份力,是她莫大的福分。她居然不听恒先生的安排,连夜逃跑。”

    “是啊,若非她实在太能跑,我们也不会动手。”苏家婆娘凑过来,连忙帮腔。

    苏恒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苏大柱与苏家婆娘对视一眼,顿时有些慌。不知道他这幅神情是不是生气了?

    可是,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女,两人心中不免觉得委屈。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旁人不是苏家人,不知道毓丫这死丫头有多能跑。既然她是唤醒山神大人的关键,必然是不能跑的。毓丫这死丫头若不打断腿,那是谁也抓不住她的……

    头顶上夜色黑沉沉的,压得人透过不气。苏恒不说话,在场谁也不敢说话。气氛沉闷的仿佛凝滞,坐在板凳上的村长,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须臾,苏恒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了天空。

    他安静地凝视头顶。村民们举着火把,安静地等着。有些心急的,也学他抬头望天。

    不知过了多久,云层里似乎有什么动了一下,苏恒的眉头骤然拧起来。他手指快速地拨动着佛珠,复又瞥了一眼少女。头发遮住了少女的面容,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姑娘家罢了。这样小的年纪,肩上承担着一个镇子的人命。

    若非逼不得已,苏恒也不想用这样的方法。只是如今这世道,朝廷无用,颙鸟现世。五河干涸,再耽搁下去,这几个村子上千条人命就要断送在这次旱灾里……

    他于是蹲下身,与地上的少女平视。

    少女抬起了那双充血的眼睛,似乎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她的双眼瞬间盈满了眼泪。此情此景之下,却坚持不滚落下来。毓丫不明白,为什么是她?素水镇下是那么多村子,村子里有那么多人。苏恒想要让一个人献祭有那么多选择,为何偏偏是她?

    她梗着脖子,毓丫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恒的眼睛。企图从这双疏淡的眸子里找到半点不舍,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她还是苏家为他养大的妻子,苏恒当真就没有舍不得?

    但很显然,他或许有愧疚,但并没有丝毫的舍不得。火光中,白袈裟的和尚心存愧疚,只是愧疚他对不起她。愧疚她的这一条年轻的生命,因为他的决定可能要断送在这里。

    哑着嗓子,毓丫缓缓地开口:“……苏恒,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似乎叹了口气,声音很轻,一阵风过便散在了风里。苏恒敛起了眼中的神色,嗓音冷淡又理所当然:“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法号慧济,并非苏恒。”

    毓丫脸色一白,一滴热泪滚落下来,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苏恒眼睫微动,低声念了句佛。

    少女眨动了眼睛,忽然轻笑了起来。

    不知是在笑自己的自作多情,还是在笑自己到了这一步还对苏恒这个人抱有幻想。明明早已被疼痛抽干了力气,她却哈哈大笑出声。她想抬手给他一巴掌,却因为双腿已断起不来。只是在伸手的瞬间,被离得近的苏家婆娘给按住了。

    “你干什么!竟敢对恒先生不敬!”苏家婆娘尖细的嗓音哆嗦地叫道。

    毓丫却仿佛不晓得疼,双手向苏恒的方向伸着,剧烈地挣扎起来。

    她断掉的双腿在地上摩擦,越蹭越剧烈,血色无声地蔓延。毓丫却仿佛不知疼痛般坚持地要给苏恒一巴掌。苏恒蹲着没动,神情无动于衷。

    “你放开她。”

    “什么?”

    苏恒缓缓抬起眼帘:“女施主,请你放开她。”

    苏家婆娘一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苏恒却伸了手,将她拨到一边去。

    他挪了两步,蹲到毓丫的面前,俯下身去。毓丫趁机便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这一巴掌又恨又重,清脆的巴掌声在苏家小院响起,所有人都静下来。苏大柱喉咙一哽,上前就想给打人的丫头一个教训。只是他还未过来便被一只胳膊拦住了。苏恒挡在毓丫的跟前,高大的声音将她遮掩起来。苏恒的脸被扇到一边,转过来的瞬间,白皙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你以为挨了我一巴掌就够赎罪了?你以为你这一巴掌,就能抵得上我断掉的这一双腿?”

    毓丫恶狠狠道:“你做梦!”

    “嗯。”

    苏恒擦掉嘴角的血渍,神情无悲无喜。

    毓丫却被他这无动于衷给激得双眼泣血。她一把抓住苏恒的衣领,揪着扯过来质问他:“这就是你要对我说得话么苏恒?这就是你所谓的教义?难道佛家教义是教你怎么杀人不眨眼?怎么背信弃义?你让我等你十年,这就是十年后你给我的答案?!”

    “你与贫僧终究是没有缘分,早在十年前,师傅便已然斩断了贫僧的尘世情缘。”

    “苏恒!”

    “贫僧欠你的,贫僧会偿还。”

    “你偿还?你拿什么偿还!”

    苏恒不说话了,垂下了眼帘挡住她通红的双眼。不论毓丫怎么嘶吼,他都不置一词,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佛像。

    “今日所做之事虽是天命所归,也是贫僧一人之过。女施主若是要恨,姑且只记恨贫僧一人吧。”

    他话还没说完,少女一爪子抓花了他的脸。

    撕裂的疼痛传来,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滑下去,滴到了洁白的袈裟上。

    场面顿时就是一静,苏恒怔怔地蹲在地上还没动身。就看到身边人影一闪,他抬手拦住又要抬脚踹人的村长,冷冷道:“不必,这是贫僧该受的。”

    村长还有话说,但一对上苏恒凉凉的眼神,所有的话都湮在了嗓子里。

    苏恒没有擦掉脸上的血渍,也没有管脸上的伤口,任由他挂在脸上。洁白的袈裟上血迹点点,他低声念了句佛便拿掉了少女揪着他衣领的手站了起身。旁边的人都惊呆了。苏恒自几年前回乡以后,从未有过如此狼狈姿态。这还是第一次,他衣裳沾了血。

    无视了一旁苏家人殷切的目光,苏恒叹了口气走到香案前。香炉里的香已经烧到了半截,香灰落到香案上,摆出了一个古怪的形状。苏恒眉头一皱,绕着香案快步走了一圈。

    村民们不知他在看什么,心都提起来。就见他绕着香案走一圈后,仰头看着了天空。

    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山岚和村落,天空连月色和星辰也吝啬照耀这片土地。火光映照之下,更显得道路两旁的树木鬼魅与阴森。村民们不晓得他们到底在看什么,只挤在一起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所有人站在原地,战战兢兢的不敢有任何动作。火把将苏家小院照得亮如白昼,却并没有给这些人带来多少宽慰。站在堂屋的屋檐下扶着墙壁的老太婆偷摸瞥着苏恒,又看了一眼地上倒在血泊里的少女在偷摸地抹眼泪。毓丫这丫头,她一直是当孙媳妇儿看的……

    苏大柱和村长等人面面相觑,屏息等着。

    空气中有甜腻的血腥味,不必说,是从地上的少女身上传来的。

    黄肌瘦的村民们安静地等着,嘴里嘀嘀咕咕地念着佛。有那不忍心的,听到少女痛苦的呢喃只能将脑袋扭过去不敢看,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

    “唉,造孽啊……”许久,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毓丫才十五岁,眼看着就要说人家,唉……”

    “造什么孽?这不也是没法子想的事儿么!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谁又干得出这等下地狱的事儿。”一个坡脚的老太太捂着自家孙子的眼睛,小声地叹,“一会儿三年没落过水了,五河的水都被烤干。没粮食,没水吃,不请山神县令,村里孩子们都要活不下去了……”

    “唉,就望着山神老爷能快些显灵,快点将那等妖怪给赶出去。唉,可怜了毓娘年纪轻轻就要……”

    “嘘!嘘!”这话还没说完就立即被镇长打断,镇长呵斥道,“又在哪瞎说什么!”

    “你可笑的恒先生在做法,絮絮叨叨地吵什么吵!”他一手指指点点,疾言厉色地叱骂道,“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说这等没用的。就是你们叽叽喳喳个没完,到时候就你们家田不得庇佑,看你们还敢不敢嚼舌根头!”

    被村长这么一吼,说小话的人顿时不敢多言了。

    旁边有村民赶忙附和道:“恒先生出家人最是慈悲。这么做也为了咱们村,为了大家伙儿能活下去。只要咱们山神醒了,杀了那只妖怪,咱们镇子就有救了!”

    “再说山神是神仙。毓丫一个野丫头能有这等机缘,指不定能长命百岁!”

    “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啊……”

    “可不是?旁人哪有那等福气嫁给神仙……”

    “嘘嘘,都别吵了,再吵,扰得恒先生算不准就遭了!都别吵,闭嘴……”

    ……

    细细索索的话时断时续地传到耳边,苏恒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村民们被他眼睛扫的心口一凉,顿时闭嘴,低下头去。

    苏恒也没开口斥责,他保持着只是没动,依旧是等。

    天空阴沉沉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一阵风缓缓地拨开了厚重的云层,就看到被云雾挡住的月亮渐渐地露出脸来。苏恒抬起一只手,手指快速地掐算。许久,他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冷声道:“时辰快到了,快把人收拾干净,抬上山。”

    说起来,素水镇自三年前突然大旱。烈阳炙烤着大地,硬生生将五河稷山一代烤得滴水不剩,三年颗粒无收。如今饿殍遍野,瘟疫肆虐,村民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富庶的镇子遭此大难,村民们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当真是别无他法了。

    “是。”得了苏恒的吩咐,村民们抬着一张步辇过来,七手八脚地将苏毓抬上去。

    这步辇是竹子新打的,料子很新,样式简陋。就是一把竹子的椅子两边扶手下面横抻着两根长竹竿。抻出来的两头和椅子的扶手两边都绑了红绳子。打了结,有些不伦不类的。但这已经是滇云村目前能拿出来最体面的东西。

    毓丫姿势怪异地趴伏在步辇上,或者说,架在步辇上。

    那架势不像是抬人,更像是绑畜生。两条断了的双腿被硬生生拗正。虽然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这般来回的摆弄,早已没办法接。剧烈的疼痛刺激得毓丫几度晕厥,冷汗一股一股地流下来。若是有那眼尖的人能看清,必然知道,她身上其实穿得不是红衣。而是鲜血硬生生染红了衣裳。

    即便是疼,毓丫硬生生撑住了没哼声。

    步辇抬起的瞬间,剧烈的颠簸带动了断掉的双腿,她也依旧咬着牙没昏过去。毓丫红着一双仇恨的眼睛是是盯着苏恒的后脑勺,手攥着步辇椅子的扶手,用力到青筋暴突。火把的光映照在她的眼睛里,她此时要将身边这些人的脸一张一张都记到心里去。

    苏恒自然感受到了目光,须臾,他到底是回了头。

    火光映照下,他清晰地看见这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和眼睛里燃烧着的熊熊火光与无边恨意。心中忍不住一顿,苏恒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余下满心的无奈。他走到毓丫的身边,抬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嗓音淡得像此时山涧的雾气:“若是疼,且睡一觉吧。”

    毓丫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眼泪汩汩地流下来,润湿了苏恒的手掌心。

    他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步辇被抬起来,鲜血还在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血腥气早已被风吹散,只剩下满地暗红的色泽。苏恒凝视着这血水,以及终于闭上眼陷入沉睡的毓丫,冷峻的面容有那么一瞬的皴裂。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他手拨了拨手腕上的佛珠,默念起了几遍清心咒,将这一股涩意压下去。

    素水镇的大旱关乎整个村子四个村庄的人命。再不请山神出手,多少人命枉死。舍一人而救众生,这是必然他要承受的罪孽。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且让他来做这入地狱的第一人吧……

    心中如此叹息,他手一挥:“时辰到了,上山!”

    苏家小院本就在稷山的山脚下。出了苏家小院,多走几步路便是稷山的石碑。皓月从浓厚的黑雾中出来,茭白的月色如流水倾泻下来,为山道披上了一层白纱。

    大旱三年,草木枯萎,沿途的树木干枯得踩下去便咯吱一声化作腓粉。村民们分作两批,将步辇夹在人群中央。前头是年轻上有些力气的年轻人开道,后头跟着村里的老弱妇孺。一个村子,七十户人家浩浩汤汤地抬着昏迷的毓丫便上了稽山。

    蜿蜒的山道像一条盘踞在山体四周的巨蛇,螺旋向上。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山顶。说来也怪,大旱三年,稷山这一带滴水未降。按理说,应该草木萧疏,枯木死灰。但怪就怪哉,山脚下的草木河流确实早已干枯,就这稷山的山顶却郁郁葱葱。树木掩映之下,一条蜿蜒的小路出现在众人眼前。

    月色照着山涧,树木影影重重,清晰地嗅到泥土的气息。林中夜鸟呱呱声,颇有些应声。村民们面面相觑,颇有些不敢前行。扭头看向苏恒,望着蜿蜒的小道踟蹰地停下来。

    “不必怕,”苏恒冷声道:“山中有神灵,树木才久久不枯。只管前行便是。”

    村民们素来信他,抬着毓丫便匆匆走上了小路。

本站推荐:天下第九斗战狂潮夜的命名术快穿女配:深吻男神100次次元论坛女总裁的贴身兵王灵武帝尊战破苍穹三寸人间道界天下

穿成首辅的早逝童养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25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启夫微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启夫微安并收藏穿成首辅的早逝童养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