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小说网 > 我在春天等你 > 13,猎鹿人

13,猎鹿人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25小说网 www.225txt.com,最快更新我在春天等你最新章节!

    牧涛与钟荩的这条“绯闻”并没有被常昊扼杀在襁褓之中,由于钟荩的身份是检察官,当时围观的人中觉得这很有看点,便拍下了视频,晚上就上传到西祠胡同,然后,优酷、龙虎网都转发了。当晚的点击率就刷刷地往上升。

    视频中几位主角的真实身份很快就被搜索出来了。

    关于这条视频引起的争议并不是关于小三和婚外恋,而是领导家属仗势欺人、耀武扬威的作风问题,另一方面,真应了常昊助理那句话,检察官与辩护律师之间到底有没擦出火花、上演法庭情缘。

    现实中一出活生生的言情剧,看的人个个激动得热血沸腾,结局都编了几个版本。

    常昊上飞机前,也看到了这条视频,“SHIT!”从齿缝里崩出一个单词,搞来搞去,钟荩还是成了绯闻女主角,他越位成了男主角。网上的东西就是耍的个热闹,新陈代谢也快。他可以无视,但是钟荩呢?

    他立刻就给钟荩打电话,钟荩关机了。

    常昊几乎是带着非常复杂的心情上的飞机,他第一次恨起手里那些仿佛永远都打不完的案子来。

    汤辰飞看到这条视频时已是深夜了,茶几边刚沏了杯绿茶,香气与热气一起袅袅地缠绕、飘荡。他一抬手,茶杯咣地下摔碎在地板上,茶叶湿答答地黏在沙发上。

    “照片不是一张都没存住吗?”他的音量低沉,但不失严厉。

    电波另一端的迎迎支支吾吾半天,“起床时好好的,我去洗手间洗漱了下,手机就被黑了。”

    “你他妈的给我说实话。”汤辰飞又摔碎了一只花瓶。

    迎迎在那端委屈地哭了,“只有你一再骗我,我对你什么时候假过!”

    汤辰飞强忍住怒火,尽量平和地问道:“牧涛老婆收到的照片是你发的吗?”

    迎迎是解斌的姨妹,上了个五年制大专,学的是财务。肥水不流外人田,毕业后,就进了飞鸿公司做会计。因为是家里人,有些事也就不避着她。汤辰飞这样的青年才俊,轻易地就掳获了迎迎的芳心。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汤辰飞是很珍惜解斌的,决不想为个女人而引起兄弟矛盾。他对于迎迎,距离保持得非常好。解斌看在眼中,屡次暗示迎迎不要妄想。感情这东西,不是水笼头,没办法做到收放自如。所以解斌一得知汤辰飞追钟荩,解斌就告诉了迎迎,为的是让她死心。

    也就是巧合,迎迎和朋友去火锅店吃火锅,发觉坐在隔壁桌上的女子居然是汤辰飞喜欢的钟荩。她一半酸溜溜、一半幸灾乐祸地给汤辰飞发了条短信,说钟荩脚踏两只船,这样的女人才配不上你呢!汤辰飞破天荒地短信回得很快,让她悄悄拍几张照片给他。

    迎迎没想到这还是件难事,和钟荩一块吃饭的男人警惕性很高,她一举起手机,那个男人的目光就扫了过来。朋友笑,知道人家是干什么的吗?检察院侦督处处长,你少在关公门前卖大刀。

    你认识?她挺惊讶。

    朋友挑了勺粉丝,压低声音说,去年省五一劳动奖章颁奖晚会,我在场,看到他上台领奖,主持人隆重介绍过他。妻子在幼儿园做老师,两人是恩爱夫妻。

    她从鼻孔里冷哼一声。

    在快买单时,她终于偷拍了一张。钟荩真是配合呀,她把角度掌控得很好。

    她等不及就想晚上去找汤辰飞,他突然像是不太关心这事,冷冷地拒绝了。她郁闷地回到公寓,上网查了牧涛的资料,真的和朋友讲的一样。顺便,她也了解了下他的妻子。

    早晨起来,她打了个电话到幼儿园,假装是学生家长,找下胡微蓝老师。值班的老师说胡老师暂时不在,她要来了胡微蓝的手机号。

    看到短信发送成功,她开开心心地去洗漱了。一出来,再翻看手机,她傻眼了。

    “是我发的,怎么样?”迎迎头往前一伸,横起来了。

    “谁让你发的?”汤辰飞吼叫的声量能把耳膜震破,迎迎用同样的音量也吼了过去,“不发你要我拍了干吗,你想留作纪念?”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你让我偷拍时就有关系了。你凶什么凶,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就要让她受到惩罚,勾引有夫之妇......。”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汤辰飞这次摔的是手机,他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风度翩翩,他像只困兽在笼子里转着圈,试图冲出去,疯狂地奔跑。

    为什么要让迎迎拍这张照片呢?

    当时真的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很阴暗,很妒忌。钟荩官司输掉,他差不多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如此心累过,以前所向披靡的招数,在她面前统统失灵。这些日子,他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联系,不令她惊恐,但也不会让她遗忘。他想,在她的心目中,他现在应该是第一位可以倾诉的朋友。

    凌瀚已成过去,哪怕她还留着他们一同租住的房间,却必须接受这样的事实。

    花蓓也已出局。

    但是他等到的却是迎迎的电话。

    从迎迎的描述中,他知道和钟荩一起吃饭的是牧涛。心,突地一动。他想这真是送上门的机会。他要把这些照片放在钟荩面前,告诉她,不知道是谁寄给他的,但他无条件地相信她的人格如白玉般无瑕,而他也绝不会让这件事泄露,他会保护她,会找人追查肇事者。这样子,钟荩会不会非常感动,然后就投进了他的怀抱?

    汤辰飞倒在长沙发上,单手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谁想到结果却是南辕北辙,不仅给了卷毛律师一个露脸的机会,他的这点小心思还被背后盯着他的那双眼睛看了个彻底。这样子,他之前炫耀的心动感觉,等于自己甩了自己一记耳光。

    这让他非常恼羞成怒。

    他还是第一次感到焦头烂额了,最近的事情好像都不太顺利。

    咚咚咚!有人怯怯地敲门。

    迎迎向解斌哭诉了,解斌晓得惹火了汤辰飞,带着迎迎上门赔罪。

    汤辰飞毫不客气把迎迎关在门外,只让解斌一个人进来了。没茶没烟,也不让座,汤辰飞就把解斌晾在客厅里。

    解斌识趣,把客厅稍微收拾了下,呵呵赔着笑,“汤少,这事怪我,把迎迎惯坏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给你赔不是。其实钟检察官现在是最需要人安慰的,你......”

    “闭上你的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让钟荩感动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卷毛。

    解斌多年的哥们不是白做的,一眼就看穿了汤辰飞的心思,“汤少,路上那些坎坎畦畦,兄弟我替你填平,你就放心向前走吧!”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管好你的摊子,我的事你不准插手。”汤辰飞气急败坏地又重复了一次,“给迎迎换个工作,实在不行,给点钱让她回老家去。我不想再见到她。”

    解斌头点得像小鸡吃米,“好的,好的,听汤少的。”

    汤辰飞拂拂手,让他回。此刻,他想一个人静静地把所有的事都理一遍,下一步,他不能再走岔了。

    钟家这夜睡得比较早。

    昨晚,钟书楷应酬完回家,在楼梯上看到一个准备作案的小偷,一声大喊,把全楼的人都惊动了,后来还把保安惊动了。小区里翻了个遍,看了监控录像,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邻居们说钟书楷是喝醉看走眼了,钟书楷尽力辩白,他是真的看见了。

    方仪的美容觉泡汤了,厌烦地说你是看见鬼了。

    钟书楷叹了口气,这一夜,等于没睡。一大早就起来了,神思恍惚地煮开水泡茶,结果,开水没倒进杯子,全泼手上了。手背立刻就红了一大片,他撕裂的叫声惊醒了方仪,方仪找出药膏,喊钟荩帮忙。这时,两人才发现,钟荩一夜未回。

    钟书楷说会不会去辰飞那里了?方仪白了他一眼,谁像你那样随便,肯定是去了报社那个妖女那儿。

    钟书楷面红耳赤,嘴巴张了张,终是什么也没说,慢慢低下头去。

    钟荩准时下班的,她说累,洗了澡也没吃晚饭就上床了。钟书楷和方仪没有上网的习惯,昨晚大家都没睡好,于是也就比平时提早了点上床。

    一夜过得很平安。

    早晨,钟书楷和钟荩的脸色并不是睡饱后的精神十足,看上去有点萎萎的。方仪的轨道仍然笔直,下午去做瑜伽,晚上去护发。钟书楷说他要应酬,可能晚归。

    “你最近应酬好像又多起来了。”方仪说。

    钟书楷回道:“捧了人家的饭碗,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情愿。”

    “我怎么听着你好像甘之如饴呢!”

    “你要这样说,我办个病退,天天呆在家中,好了吧?”钟书楷语气莫名地硬了起来。

    埋头喝粥的钟荩抬起头。

    方仪微微一笑,“你是呆在外面,还是呆在家中,你说谁会在意?”

    钟书楷脖子上青筋直跳,噎得眼睛眨个不停。

    钟荩先去上班的,路上把关了一夜的手机打开,有几条短信进来,她没看。天气有点闷,厚厚的云层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像是要下雨。

    停好车,和一个同事同时下车,她说早哦!同事像吃了一惊,匆匆回了声早,加快步子,抢先跑了。

    电梯口,一群人低声说得正热闹,看见她进来,瞬间鸦雀无声。

    办公室里也是如此,同事们避着她的目光,经过她办公桌前,都尽量离得远远的。钟荩把电脑打开,屏保画面还没跳出来,办公室主任走了进来,让她去钱检察长那儿一趟。

    她下意识朝牧涛的位置看了下,有个同事飞快嘀咕了一句:“牧处一来就去检察长室了。”

    牧涛是从景天一那儿知道视频的事。公安部门有个网络安全办公室,时刻密切监管着网上的动态,以防有不法分子搞破坏活动。景天一和牧涛是好朋友,和他共事的人都知道。视频一上传,同事就问景天一牧涛和他妻子感情如何。

    景天一直咂嘴,牧处长,你咋在这节骨眼上后院失火呢?

    牧涛沉默不语。

    景天一也没多说,只是催道,你快去找灭火器!

    牧涛挂了电话,晚上立刻就去了检察长家,他要第一时间告诉检察长发生了什么事,不能让检察长从任何其他途径知道这件事。

    检察长听他说完,没有作出任何评论,让他先回家,对外什么也不要说。

    牧涛明白,这样的事,沉默是上上策,说太多,只会越描越黑。

    第二天,牧涛像往常一样,提前十分钟到办公室,然后就去了检察长室。

    检察长的神情淡若远山,令人琢磨不透。他打量了牧涛足足有十秒钟,才开口说道:“这事情我已经了解过了,你做得非常好,所谓的照片只是无聊之人的恶搞。工作是重要,但也要抽出时间陪陪你爱人,给她吃颗定心丸,免得她多想。”

    说完,检察长就低头打开了桌上的卷宗,意思是谈话结束,你忙去吧!

    牧涛转身出来,在走廊上遇到了钟荩,两人不约而同都怔了下,但钟荩还是像往常一样,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牧处早。

    牧涛点点头,心里面为钟荩的坦荡大方暗暗吁了口气。

    钱检察长是副检察长,上次远方公司请吃饭,钟荩算是和他有一点熟悉,心情上不是太紧张。

    牧涛要钟荩进侦督科,当时几位检察长都不是很同意。如果选择了检察官这个工作,却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不仅对工作没有帮助,反而让人怀疑其能力,而无法委以重任。

    但是牧涛力排异议,还是把钟荩要了过去。

    “昨天,你受委屈了。”钱检察长清清嗓子,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让钟荩坐下,还倒了杯茶。“牧涛的爱人太冲动了,不把事情搞清楚,就找你胡搅蛮缠,这非常不好。我们不能只抓检察官的素质,同样,对于检察官家属的素质也要提要求。哭鼻子了吧?”

    钟荩摇摇头,“还好!”

    “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又碰到这样的事,估计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唉,侦督科还是不适合姑娘家呆。这样吧,戚博远的案子结束,你去资料室,继续做你的老本行,那儿轻松多了。”

    钟荩脸立刻就绷紧了,“检察长,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呀!你工作非常认真,虽然戚博远的案子超出预期的设想,但那种情况太特殊,你不要往心中去。”

    “那为什么要把我调去别的科室,还是在这个时候?这样子不就让别人认为照片是事实吗?我凭什么要背这样的黑锅,牧处长凭什么要让自己的英名给别人指指点点?我打输了官司,作为处长,他安慰我,我们讨论案子,一起吃了个饭,这违背了哪条哪款?单位是一个大集体,也像我们的大家长。小孩子受了委屈,家长不仅不给予温暖,反而惩罚、指责,这样的家长,能指望孩子敬重、信赖么?如果我不能胜任侦督科的工作,我可以走,但不是现在。”

    钟荩一口气说了太长的话,以至于后来都有点气喘吁吁。

    钱检察长明显不快道:“你以为把你调到别的科室是因为这件事?牧科长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比你清楚。钟检察官和常律师的交情不浅吧!”

    钟荩脸倏地没了一丝血色。

    “这里是检察院,不是什么三流剧场,要靠什么英雄救美、法庭情缘那样的俗剧来吸引眼球。作为国家执法人员,务必要洁身自好,脚踏实地,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钱检察长背对着钟荩,厉声说道。

    钟荩觉得再在这儿呆下去,真的要不能呼吸了。她快步走了出来,牧涛还没有走,显然在等她。

    “我替微蓝和她姐姐向你道歉,真不知该怎么说......”牧涛苦笑,他是好心办坏事。

    “不要这样讲,牧处,如果我把官司打好了,哪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钟荩强作欢颜。

    “别自责。明天,我和微蓝去趟你家,一定要当面向你爸妈赔个不是。”

    “不用,我爸妈他们不上网,不知这件事。事实上,也没什么事。”

    牧涛叹息,为钟荩的宽容、懂事而羞惭不已。与之一比,胡微蓝就太让他失望了。昨晚,她又是撒娇,又是痛哭,还把女儿推出来说情。他什么话都不愿和她讲,只要她把手机给他看。她居然说照片已经删掉。他气到心口都疼。这下要查发短信的手机号码还得找景天一帮忙。

    家丑不可外扬,现在,他都快拿着喇叭吼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神情都非常自然。同事们彼此交换了下眼神,相互摊摊双手,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钟荩计划早晨去看守所见戚博远的,她认为没有什么必要改变计划。她和牧涛说了一声,就出门了,特地带上电脑包、公文包,还有自己常背的小包包。

    看守所外的春梅已经谢了,满枝的绿叶由浅到深,层层在风中沙沙翻动。

    法院已经安排戚博远去北京做精神鉴定,再过几天就要起程。他大概把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心情非常放松,气色看上去好了点。钟荩没什么要问的,案子里的任何细节都有可能刺激到他。她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他。

    真的无法理解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是个什么境界,他们这样坐在提审室里,聊聊动车组,说说最近的气候变化,再来一碟点心、两杯热茶,真不失一个闲暇而又轻松的上午时光。

    钟荩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戚博远,她不止一次想过,依戚博远的高智商,有没可能骗过常昊、骗过鉴定专家们呢?也许在杀妻前,他已经深刻研究了法律,找到了脱身之法,然后再动手。但有一点说不通,他干吗杀妻?如果付燕是他所爱之人,那么到现在,付燕为什么都没来探视过他?难道是单恋?

    任法官说审判结果不会改变,但仍然是一堆的疑团。

    开饭前,钟荩和戚博远道别。她在车上给景天一打了个电话:“景队长,帮我留份盒饭。”

    景天一嘿嘿笑,“钟检察官来,怎么能用盒饭招待,我请客,吃......兰州拉面去。”

    钟荩实话实说:“我有事想找你帮个忙。”

    景天一也不开玩笑了,“行,我等着。”

    钟荩把车一直开进刑警大队的院里,把三个包都提在手中。“你来就来呗,送什么礼呀?”景天一呵呵笑着,上前接过。

    办公桌上真搁了份盒饭,他自己跑去食堂吃过了。

    “想找个大哥倒委屈?”他给钟荩倒了杯开水,拉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故作轻快地问。

    钟荩神情很是严肃,“如果我被人跟踪,怎样才能发现?”

    景天一眨了眨眼,“你准备讲故事吗?”

    “不是,我是真想知道。最近,我好像不管在哪,行踪都被人掌控着。”

    “你不就是戚博远杀妻案的公诉人么,他又不是黑社会老大、金三角的大毒枭,谁跟踪你呀?我和你讲,你和牧涛那照片肯定是牧涛老婆找私家侦探拍的,她紧张牧涛呢!”

    钟荩咬了咬唇,“帮我一次,行不?”

    景天一被她脸上的恳求给怔住了,他想,检察官是草木皆兵,被吓怕了。

    他跑去技术科拿了个仪器来,仪器不大,像个探照仪,开关一开,便吱吱地叫着。“这是红外线的,有什么追踪器,都会发现。”

    他先把钟荩的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然后是电脑包、公文包,当扫射到钟荩常背的小包包时,仪器突然一闪一闪亮起红光,叫声也尖锐起来。

    景天一看看钟荩,呆住了,真有啊!

    他从钟荩包包装证件的夹层里捏出一个钮扣大小的铝片样的东西,眼睛一眯,聚焦成一束,定定地看着。

    “这是什么?”

    “看过《达芬奇密码》吗,汤姆汉克斯一出场时,警察悄悄搁在他口袋里的,就是这东西-----全球定位系统追踪器。国内目前只有特警们使用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我们都很少看到。谁把这个塞你这里?”

    没有人接话,景天一抬起眼,发现钟荩嘴唇直抖。

    “别怕,别怕,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帮你查查。”看到漂亮姑娘这样,任何男人都会动恻隐之心。

    “不用了。”钟荩吸了下鼻子,抢过追踪器,还塞进了包包的夹层。

    “你还留着?”景天一惊讶道。

    “反正不重。谢谢景队长了。”钟荩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吃力地提起几个包包。

    “喂,盒饭还没吃呢!”那她跑过来问啥呀?景天一抓头。

    心情不可抑制地起伏了,像一滴颜料不小心滴在水池之中,不会把整池的水染色,但会在某个角落一点一点地弥漫,直到一种漫无边际的感伤统统积在了胸口。

    车速不快,钟荩甚至都没找首曲子来陪伴自己。路上,她也没有冲红灯,或者该拐弯的时候直行。

    她在孩童时期,都没任性过,现在都是熟女了,哪还会任凭情绪作主。

    在任何时候,她都是理智的。凌瀚当年把流产的药片放在她面前,她也没有大叫大闹。

    现实放在你面前,是给你接受的,因为反抗也改变不了什么。

    直射的阳光,让车内显得有些躁热,她按了下车窗的按钮,车窗开了一条缝,一丝清风飘进车内,空气立刻清凉起来。

    笔直的柏油路,向前延伸着。道路的两侧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树的两旁是零零落落的菜地,菜地之外是黛青色的远山,山的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朦胧,像电影画面一样不停地变化着。不时有树木的青涩香气飘进车内。

    一辆载着游客的公交车从高尔夫旁呼啸过去,留下一路笑声与歌声。那是游览一线,宁城市政府特地为观光客而开设的班车,沿途经过的都是宁城的各大景点。

    她曾经以一个宁城人的口吻对凌瀚说,你到宁城来,我们买上吃的喝的,坐上游览车,从起点到终点,不要花一分钱,就能把宁城的景点玩遍,你看,多划算!凌瀚捏着她的鼻子,哪个男人娶了这么个精打细算的丫头,做梦都要笑醒了。

    那你为什么整天皱着个眉头?真是不害臊呀,她就那么直勾勾地问出来了。

    凌瀚连忙把嘴巴弯起,做出满脸放光的样子。

    别别,皱纹都出来了。

    嫌我老?凌瀚咬住她的唇瓣,以示惩罚。

    凌瀚比她大四岁。她对他的了解很少,老家在哪里,爸妈做什么工作,有没有兄弟姐妹,她居然都没问过。是冥冥之中的暗示么,他们注定没有结果,何必要知道太多?

    绿色越来越葱郁,山色渐渐近了,浮荡的空气中多了抹香火味。

    咣......一声古远的钟声在山野间幽幽回荡,心蓦地就宁静了,仿佛有道墙,把红尘俗世隔在外面,只留下这块净土。

    钟荩沿着路牌指示,找到停车场。停车场除了几辆旅游大巴,没有几辆私家车。可能因为是周四的缘故。

    钟荩下车后,仰头看看隐在山峦之间的大雄宝殿,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座山只有62米高,因山势浑圆似鸡笼而得名鸡笼山。鸡笼山东接九华山,西接鼓楼岗,北临玄武湖,背湖临城,满山浓荫绿树,翠色浮空。寺院叫鸡鸣寺。虽然叫寺,里面却住的是尼姑。

    钟荩不敢扰乱寺院的宁静,她把手机改成了震动。刚设定完毕,手机呜呜地就掌心震个不停。

    那已经很多日都没出现过的号码,让钟荩的心也狠狠地震了一下。

    花蓓的嗓音依然像爆豆子似的,仿佛她们之间从没有过隔阂,“我在你单位,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鸡鸣寺。”

    “什么?”估计花蓓是跳起来了,又怕别人听见,把声音捏着,“你跑去那边干什么?荩,我知道你被冤枉了,你别想不开,别做出什么傻事。这个世界是脏,但是有花有草,有肉有鱼,有歌有舞,还是很不错的。”

    钟荩露出了今天的第一缕微笑,“你乱说什么,我是来玩,不是来削发出家的。”

    “那就好,那就好。不对,你咋这么自私呢,出去玩,为什么不喊上我?”

    钟荩沉默着。

    “你哪都不准动,我现在就过去,等着哦!”

    也不等钟荩回应,花蓓就挂了电话。这就是花蓓作风,不给对方拒绝的余地,风风火火。

    抬腿迈过油漆驳落、中间已经被无数次的脚踏磨得发光的露出木头本色的门槛,慈祥而又威严的释伽牟尼佛高高在上。一个导游正在讲解和鸡鸣寺有关的传说,游客们听得津津有味。

    钟荩绕过他们,双手合掌,欠了欠身,经过一道回廊,她去了韦驮殿。

    韦驮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英气逼人。传说中,昙花是花神,他是每天护理她的园丁。两人相爱了,这下惹恼了玉帝。玉帝惩罚花神一年只能开一次花,美也只一瞬。园丁则被送去出家,侍佛修心,彻忘前缘。很多很多年之后,这位已更名为“韦驮”的园丁果然忘记了花神,只一心向佛。而花神总是选择每年韦驮下山来采集朝露的时候,来完成这一年的绽放。一年的精气神,昙花自然开得格外美艳,但是韦驮始终没有记起她。

    也许情爱流过,终会留痕。只是记起又能如何?

    记起,不如记不起吧!佛终是比凡人渗透得清。

    出了韦驮殿,来到观音庙,看到有人在上香,钟荩嫌烟味呛人,她拐弯向东。花蓓是游击队员,来得真快。在胭脂井那儿,两人遇上了。

    “我操他奶奶的,操他八辈子祖宗,让他走路给车撞死,下雨天给雷劈死,讲话被口水噎死。说我和有妇之夫拉拉扯扯还差不多,怎么能往你身上泼脏水?你是个笨蛋,是个傻瓜,为了一个男人轻飘飘的一句‘我爱你’,一等就是三年,要是有那样的悟性,至于现在还单身着?”

    花蓓挥舞着手臂,激动得口水直溅。

    钟荩啼笑皆非,不知这是夸还是贬,“喂,佛门净土,不准骂人。”

    花蓓冷笑,指着胭脂井说道:“净什么净,这井是陈后主与张丽华和孔妃嫔的藏身之所,不幸,却被隋军发现。那个陈后主,荒淫无度,视臣民为草芥。所以这进又叫辱井。我在这吼,就是让菩萨听见,不要整日在这逍遥闲荡,要惩恶扬善。”

    钟荩叹气,推了她去茶室喝茶浇火。

    山泉泡就的茶,闻着就沁人心脾。花蓓连着喝了两杯,情绪渐渐平息了,一双杏眼骨碌碌转个不停,“干吗跑这里来?”

    钟荩笑道:“不是都说过了吗,来这游玩。”

    “你不是一个旷工的人。”花蓓低下头,有些羞愧地笑了笑,“我该早点给你打电话,只是需要点胆量。谣言止于智者,真正了解你的人,不会相信那些的。报社的稿子我也压了,网上的东西过两天就没人看了。你别怕。呵----友情和爱情一样,都要经历风雨,只会变得更坚韧。我真是小鸡肚肠,都觉得不配做你朋友。”

    钟荩握住她的手,闭了闭眼,“什么都不要说,我们喝茶。”

    “你没吃饭吧!”花蓓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几个面包,“这是素食,不犯清规。”

    钟荩这才觉得饿了,也没推辞。但她只勉强吃了一只,然后就再也吃不下。花蓓背过脸,暗暗叹气。

    喝完茶,两人又去逛了藏经楼和念佛堂。药师佛塔,不对游人开放,两人就在塔下面转了转。

    花蓓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她嫌寺庙太肃穆,太拘束,但看钟荩兴致高的样,她就按下性子陪着。

    多年的朋友,她是懂钟荩的。越是不开心的时候,话越少。

    玩到四点多,钟荩说我们走吧,花蓓缓缓吐了口气。

    山林暮色早,树木早早蔽住了日光,回廊之间已经有点暗了。游人都已离开,一个年轻的女尼在打扫院落,树梢间,小鸟吱吱喳喳地叫着。

    下台阶时,钟荩不住回望,惹得花蓓更是紧张,连忙扯着她往下跑。

    走到山门的时候,钟荩发现和她同过车的哑巴站在一个小卖部前。哑巴周身都被树荫遮着,不经意看,真不会发现。

    钟荩却一眼就看到了。

    她停下脚步,“花蓓,你先去车上等我。”

    花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认识的人吗?”

    钟荩点点头。

    “那我和你一块去打个招呼。”花蓓担心节外生枝。

    “不用,我就说几句话。如果这点小事能压倒我,那我现在肯定不是站着,而是早就在地上趴着了。”

    花蓓看看她,“最多半个小时。”

    “四十分钟。”她讨价还价,把花蓓逗乐了。

    花蓓走了,她朝哑巴走过去。哑巴眼神黯了黯,把身子往后又缩了缩,这下,钟荩是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神情。但从他重重的呼吸声中,她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太稳定。

    钟荩微笑招呼,拂了拂哑巴身边的一块青石,坐了下来。哑巴倏地握起双拳,不知是紧张,还是局促。

    无形的压力令他全身都紧绷了,他想走开,腿却如千斤重,一点都迈不动。

    又一记钟声回荡在山林上空,是尼姑们要吃晚膳了,还是要祈祷。当佛寺成为旅游景点,不知不觉,一些规律默然跟着改变。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半空中,钟荩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一个人的生活也没想像中那么可怕。你看这里的人,她们也是父母孕育,有兄弟姐妹,说不定也经历过爱恨情愁。但此刻,她们静如止水,安然地与清灯古佛相伴,默守着日升月落。一天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谈不上悲,也谈不上喜。谁能说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

    她微微侧下头看向哑巴,哑巴目光中充满痛楚纠结。

    “我没有安排自己人生的权利,我还是要恋爱、结婚、生子,这是我的义务,也是不可逃避的责任。人为什么要恋爱呢?不是耐不住寂寞,也不是害怕孤单。在合适的年龄恋爱,你才是社会上一个正常人。恋爱,不仅带给我们心动的感觉,更多的是让我们获得一份安全感、一份社会尊重感。”

    如果她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男友,哪里有机会让有心人拍下那张照片?钟荩自嘲地撇嘴。

    哑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暮色越来越深了,最后一丝余晖在视野里一点点褪去。

    钟荩打开包包,从夹层里摸出那只追踪器,哑巴的脸色突然大变。

    她端详了一会,手抬起,“凌瀚,你已经没有爱我的资格,那么,别再偷窥我的人生,因为那和你无关。”

    这张脸黝黑粗犷,被浓密的胡须遮去了大半的面容,头发蓬乱如杂草,衣衫又皱又脏,一时间,即使觉得他似曾相识,但绝不会认为是自己所熟知的某人。

    几次相见,要么是远远的看一眼,要么就是暮色四起时。

    这样的一个人在脑海中不会停留很久的。

    可是他错了,她是钟荩,不是别人。她曾是他最最亲密的人,他的气息,他抽烟的姿势,特别是他的眼神,哪怕是在人群之中,她也能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告诉过她,有时为了挖出罪犯的同伙与老窝,他会乔装成最不起眼的人跟踪罪犯。她问是不是易容术,他大笑,我还江湖大侠呢,没那么夸张,稍微弄下就可以了。

    看守所前的惊鸿一瞥,她慌乱地掩饰住了。

    花蓓说她是个傻瓜,是个笨蛋,为了他临走前的一句“我爱你”,她在江州等了三年。

    是的,她又犯傻了。

    她想,这么费尽心计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是因为在意么?不肯枯烬的心又蠢蠢欲动。

    一千次一万次地说死心,只要出现一点光明,她还如飞蛾般扑上去。

    她不动声色地期待着。

    安镇之行,他的一路相伴,让她心满是戚戚。在火车上,他急速缩回的手,让她想乐。他疏忽了遮掩那个月牙型的疤痕。

    他没有食言,他终于陪她回过安镇,只是油菜花还没有开盛。

    那两天,真是最最幸福的时光,有小姨、小姨父,有何劲和红叶,还有他。在小巷、田埂,她能感觉到他默默相随的目光。

    去江州的路上,她突然决定中途下车,是因为汤辰飞的电话,还有她想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会对她如何?

    这是他爱她的方式么,怕她不能原谅她,只敢这样接近?

    他仍隐身在黑暗之中。

    在那个雨天的傍晚,常昊过来接她。下车时,到宁城打工的小情侣问常昊是不是她男友,她非常认真地否认了。她知道他也在车上,她是说给他听。

    就在胡微蓝向她出示她“勾引”牧涛的罪证照片时,她的白日梦戛然惊醒。

    他以乔装的方式出现,也许是为了愧疚,也许是心里面还有一点对她的留恋,也许是他不想他心中留有遗憾,但是这份爱已经见不得光了。

    凌瀚已经不是自由之人,他再也无法以“凌瀚”的身份来表达对她的在意。

    就在那张照片的一个边角处,她看见了一只有着月牙型疤痕的手。

    那个晚上,凌瀚也在。

    她不是怀疑他会偷拍下她与牧涛的照片,但以他的职业习惯,必然知道拍照片的人是谁。说不定她和牧涛分别后,他还和她一块去了第六街区。

    他看着她被别人羞辱,却没有出面澄清。就像去小屋见卫蓝,他看见她跌倒在雨中,却不会伸手搀扶。尽管他后来为她捡起围巾,给她买药,送她回家。

    以后,他或是哑巴,或是别的什么人,还会出现在她面前,这种所谓的关注,不会让她心动,只觉恶心。

    今天,她是故意来鸡鸣寺等他的。这儿不是她常去的地方,又是座寺庙,他会不放心追来的。

    看看,他依然牵挂着她。

    又如何?再扯不清,她就真的成了一个名符其实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了。

    没有结果的相爱,不如俩俩相忘。

    钟荩站起来,用力地深吸一口山林的气息。山中夜寒,她觉得有点冷。四十分钟差不多到了,再不过去,花蓓又要河东狮吼了。

    她没有说再见,是真的不愿意和他再次相见。她不忍说她的“凌瀚”已死,但她明白,昨日已逝,永不再有。

    凌瀚没有挽留她,他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仿佛真的成了一个哑巴。

    她拾级而下,没有脚步追上来,她咬住嘴唇,命令自己不可以回头。

    她不要他的牵挂,那么,她也不能牵挂于他。

    从此,就做两条不会交集的平行线。

    花蓓看见她,指着手表吼道:“你还真是守时呢!老实交待,那人是谁?”

    钟荩疲惫地拉开车门,往座位上一躺,“别随便打听检察官的工作。”

    花蓓哼了声,“少装腔作势,不说拉倒。下来,我来开车。”

    “你的车呢?”

    “我让人送我来的,不然,我们一人一辆车,想说句话都不行。”花蓓不由分说,把钟荩从驾驶座上拽下来,扔进了后座,自己跳上了车。

    “谁送你来的,新男朋友?”

    “去,我姓花,但不花心,我很专一,好不好?”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花蓓真想抽自己几下,怎么口不择言呢?她干干地笑了笑,清清嗓子,发动引擎。为了缓合气氛,她开了收音机。

    当那首老歌响起来时,花蓓简直是欲哭无泪。

    一个女中音忧伤地唱道:“有一天我约我的心爱的去看电影,他说他有事情,我就自己去了。当我坐在电影院的座位上时,看见我的心爱的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进来,我当时差点晕过去。我哭了,忧伤的电影总是使我流泪。啊,忧伤的电影......”

    “他真的有那么好吗?”钟荩把手放在花蓓的肩上。

    花蓓苦笑,老老实实回道:“也不是非常好。之前希望太大,一下子栽下来,有点不太适应。呵呵,你必须承认,那是一张很好的饭票。”

    “你最近胖了不少,该减肥了。”

    “我才没有,是你太瘦了,我现在是标准美人。”

    “恬不知耻。”

    “咋啦,妒忌啊?”花蓓得意地翘起俏丽的小下巴。

    钟荩轻轻吐了口气,“他从来就没喜欢上我。”

    花蓓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下,“你别安慰我,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选择你的。我......心甘情愿认输。”

    “我被人爱过,虽然已是过去式,我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如果发自内心喜欢一个人,不管男女,都会把对方的感受放在首要位置。从一开始,他都是在自说自话,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甚至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冒味地闯进我家中。自我介绍时,亮出他显赫的身份,无非是想让我爸妈为他打开便利之门。他几次跑去我办公室,我要是不和他外出,他就会表现得让全世界都知我们在恋爱。有时,我都觉得,他并不是在追我,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在进行着什么,而那个结果对他似乎非常重要。我可以确定地讲,那不是爱。他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还没学会怎样爱一个人。所谓体贴,所谓风趣,都是为他的光环再镀一层金。他太急功近利,也很自私自利。”

    钟荩没提在酒店遇到汤辰飞和一个美女出双入对的事,她看得出花蓓对他还是抱有想法的。

    花蓓叹息:“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清醒就好了。实际上,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但是......”她还是想喜欢他。“唉,我就是这么拜金、贪图享受,没救了。好像我和他是同一类人,都急功近利。”

    钟荩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回到市区,两人去粥店吃了点粥,然后就分手了。花蓓去健身,钟荩回家。

    回去的路上,恰巧经过戚博远公寓所在的那个小区。高档小区门口,进出的都是豪车,对着大门的那条林荫道,路灯亮如白昼。

    钟荩不知怎么的,方向盘一转,跟着一辆灰色的宝马,一同进了小区。保安边吃饭边看电视,也没朝外面看一眼。

    她把车停在戚博远楼下的草坪上,仰起头朝上面看了看,除了戚博远家,别的都是一屋温暖的灯光。

    电梯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上去。她记得戚博远把妻子杀了之后,和一个邻居同电梯下去,还温和地聊了几句家常。他们后来找那位领居了解情况,邻居怎么也不肯相信戚博远会杀人,她说,读书人连只鸡都杀不了,可能杀人吗?

    戚博远家的大门还用封条封着,鲜红的公章印在中间,冷不丁,把人吓一跳。门口的脚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

    钟荩站了一会,转身又进了电梯。

    电梯里站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看到她从戚博远家的楼层进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不知道这家出事了?”她奇怪地问道。

    钟荩点下头,“在报纸上看到了。”

    “那你胆子真大。”老太扁扁嘴,“说来挺蹊跷,没听着他们吵过闹过,咋就把人给杀了呢?”

    “戚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她和谁都不来往,也没朋友,听说有个女儿,也没见回来过。有时遇上她买菜,我们和她打招呼,她都假装看不见。整天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有什么心事,戚先生有学问,会赚钱,作风又正派。要是再不满足,真的要夭寿了。”

    电梯在中途又停了下,这次进来的是个保安,认识老太,两人打了招呼。保安向老太倒苦水,说有些人家明明有钱,不知为啥要拖着物业费,他得一家一家敲门要,那些人啊,脸拉得真长。

    老太说,你以为住高档小区的人素质就一定高?保安接话道,可不是,连戚博远都杀人了。想想真是可怕呀,出事前两天,我还看见戚夫人上超市,大袋小袋的买了不少,在门口,一个英俊男人还帮她提了一袋呢。现在,人已成了一捧灰,入土为安了。

    老太长叹,人就一口气,一切都是假的。

    电梯到达底楼,三人一前一后出来。钟荩跟在保安后面,一直走到保安室。保安回过头,“有事吗?”

    钟荩朝里望了望,房间的墙上挂了一墙闭路电视。“你们这儿的录像资料一般保留多久?”

    “六个月。”保安眨巴眨巴眼。

    “我想借看下这两个月的录像资料。”

    正在看电视的保安走了出来,“你要那个有什么用?”

    钟荩拿出钱包,抽出两张老人头,一人给了一张,“我就好奇。”

    两个保安相互看了看,都没接。“那几盘录像我们看过,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你们好奇什么?”

    “还有谁来要过录像带?”钟荩蹙起眉。

    “连你有三个了吧!”

    “是男是女?”

    “谁去记这些事,你走吧!”

    “那我就在你们这儿看,行不行?”

    保安们脸露犹豫,有一个朝外看看,压低音量对钟荩说:“不瞒你,前天我们这儿闹小偷,这半年的录像带全丢了。”

    ********

    还是第一次来经贸委。

    钟荩没有下车,也没给汤辰飞打电话,她就半开着窗,任风习习地吹着。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下班时间,她不知汤辰飞有没外出,只是想来看看。

    路边有一对情侣牵手走过,她自然地把目光移开,这已经成为一种下意识的行为。触景生情,也等于是软暴力。

    不过,终究云淡风轻了。孤单是暂时的,不寄予希望,也就谈不上失望。

    今天早晨,她从任法官那里得知,戚博远去北京做精神鉴定了,请的是部队里的专家。半个小时后,卫蓝给她打来了电话,她挺意外的。卫蓝说她情绪不太稳定,躺在医院安胎,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给钟荩打个电话。不管戚博远的精神鉴定是什么,如果法院判处他无罪,她将会上诉,直到最高法院。动车组专家怎么了,法律就必须开绿灯吗?你们是没有办法想了,也就钻精神鉴定这个空子,是不是花了钱去贿赂专家?她认识戚博远不是一天两天,他不可能是精神病的,绝不可能。你被他骗了,你这个白痴,从前是,现在也是。

    卫蓝那音量,听着真的不像一个病人,从头喊到尾,中间连停顿都没有,钟荩根本没办法插话。

    钟荩完全能理解卫蓝的心情,但是卫蓝似乎弄错了,她是戚博远案子的公诉人,她最大的愿望是将戚博远绳之以法。她没有和卫蓝争辩,等她讲完,就挂了电话。

    她向牧涛说起小区录像带失窃的事,牧涛沉默了足足有十秒,说我们可能都被这案子的表象给蒙住了双眼。它像口古井,比我们想像中深多了。她小小声地说,我觉得有必要接触下汤夫人付燕。牧涛拧起眉头,你除了一张照片,还有什么证据?

    钟荩无语,真没有。

    牧涛安慰他,只要一天没结案,我们都还有机会。下一步,我们要想办法找到录像带。我找景队长帮帮忙。

    钟荩想来想去,决定主动来找汤辰飞。

    没让她失望,五点刚过去几分钟,汤辰飞的陆虎出现在大门口,她按了下喇叭。汤辰飞看过来,乐了。

    “呃,天下红雨了么,第一次有人来接我下班。”他把车停妥,大步流星向她走来,“干吗不给我打个电话,我领你上去参观下我的办公室。”

    钟荩也从车上下来,“想打的,怕你拒绝接听。”

    “你做错什么伤到我的心?”

    钟荩想了下,“有呀,所以负荆请罪来了。”

    “是什么?”

    “最近没有主动向汤主任汇报思想。”

    汤辰飞大笑出声,“及时改正错误,还是好同志一个。晚上想吃什么?”

    钟荩耸耸肩:“客随主便。”

    “那行,跟着我走!”

    陆虎在前面开道,高尔夫紧跟其后。两人在一家英国餐厅前停了下来。

    汤辰飞先下的车,等钟荩时,他朝热闹的街道莫名地笑了笑,那神情似乎是得意的、轻蔑的。

    这里不像其他高级餐厅的大堂那么明亮宽敞,令人望而却步,而是沿袭一贯精致奢华的路线,丝质的地毯和沙发,氛围既贴心又柔软。客人也不是很多,置物架上摆放着一件件精美的瓷器,在水晶灯的照射下,灼灼闪烁。

    一个穿着露肩礼物的女孩子在三角钢琴前,弹奏着《爱的喜悦》。

    汤辰飞替钟荩拉开椅子,俯身耳语道:“这曲子真是应景!”

    钟荩笑笑。她早已不是刚出校门的小女生,为一两句玩笑话就红了脸。

    服务生送上菜单,钟荩摇摇手,说给他吧,他吃什么我吃什么。

    “我是食肉动物,你也是么?”汤辰飞坏坏地挤了下眼睛。

    “跟着汤主任走,不会错的。”

    “你的意思是任我为所欲为了?”

    “你会对我为所欲为么?”

    汤辰飞看着钟荩有半分钟之久,说道:“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又喜又惊。以前恨不得当我是瘟疫般,今天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我很想有所为,但我不敢。我怕你翻脸就不认我,那我就因小失大。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图的是长长久久。”

    “别讲得这么可惨兮兮的,我今天可是向你要安慰来着。”

    汤辰飞把椅子往前拉拉,“快讲,快讲,我的怀抱在很久以前就在等着你了。”

    钟荩故意叹了口气,“我爸妈最近大事小事总是吵,一冷战就是好几天。家里天天都是低气压,我都快要憋出病来了。”

    “是不是阿姨到了更年期?因为叔叔看上去很尊重她,应该不会轻易惹恼她。”

    “你这话千万别被我妈妈听去,美人最怕迟暮。”

    汤辰飞回道:“嗯,这话就我们两人说说。你也别担心,有些夫妻吵吵闹闹一辈子,反到很恩爱。有的表面上和谐,说不定哪天就离婚了。报纸上戚博远夫妻相敬如宾,结果呢?”

    钟荩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话锋一转,“你爸爸和你阿姨怎样?”

    汤辰飞半晌没出声。

    服务生送上开胃菜,给两人倒上香槟。他端起酒杯,对着灯光,眯了眯眼,说道:“在我眼中,他们是稀有的相爱的半路夫妻,有时,我都会不自由主地想,幸好我妈妈死了,不然活着,绝对是他们之间的一大障碍。”

    钟荩怔住,“你在说什么呀,你爸爸认识你阿姨是在你妈妈出了意外之后。”

    汤辰飞低下眼帘,仿佛被杯中的美酒所沉醉,“你问问我爸爸,我妈妈生日是哪天,今年多大年纪,长什么样,他还记得么?当然,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人死不得重生,活着的人应该更珍惜。我阿姨待我也不错。现在,我和阿姨的关系比我爸爸好。我爸爸认为我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

    “我爸妈还曾以为我是个弱智呢!”

    汤辰飞乐了,“我真巴不得你是个弱智,那样就好骗了。”

    “听说你阿姨为了你没生孩子?”钟荩继续问道。

    “别把这帽子扣我头上,我担当不起。她来我家时,我都快九岁了,不需要人照顾。她不生孩子,无非是想讨我爸欢心。”汤辰飞毫不领情。

    钟荩觉得自己这样追根问底地说话,很没礼貌,但她仍然硬着头皮装八卦,“许多家庭的维系,都是靠孩子,特别是重组家庭。你阿姨就没一点担心么?她家人也没说什么?”

    汤辰飞给钟荩成功地激怒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搁,“一个宜宾山野村姑配生下我爸的孩子吗?”话说完,他觉察到失言,忙打岔道,“她那时年纪大了,估计不敢生,怕有危险。”

    钟荩强作镇定:“你这样讲会逼死我的,我也是奔三的高龄了。”

    “想嫁人了?”

    钟荩沉吟了下,点点头,“希望能在三十岁前解决掉这件事。”

    “行,你挑个日期,我们就去登记。”

    钟荩把嘴巴张得大大的。

    “我是奔四的人,也急呀!”汤辰飞一脸痛苦,“而且悄悄告诉你,你绝对是我爸爸中意的类型,端庄、大方、长相清丽。”

    “听着像上街给你家房子配了件家俱。”

    “瞧,撅嘴了。唉,我在你面前都不敢乱讲话,不准生气。钟荩,我是认真的,我想和你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

    “汤主任,你应该知道我的本质是安镇乡下的一个野丫头。”

    “知道呀,安镇那儿多美啊,特别是油菜花盛开的春天,简直令人留恋忘返,我都想在那买块地,以后去养老。到时,你不准嫌弃我不会做农活。”

    钟荩倾倾嘴角,主菜上来了,她专心吃晚餐,让话题告一段落。很奇怪,汤辰飞的话让她不觉得好笑,也不是讨厌,而觉得后背脊直发冷。

    饭后,两人又喝了杯咖啡,就在餐厅门口道别。汤辰飞提出送她,她举起车钥匙,“到家我给你电话。”

    汤辰飞仿佛很丢脸,趴在她车窗前,“下次出来约会不准开车,搞得我俩像客户应酬。女孩子就得娇娇的,让男友宠。”

    “别胡乱讲话,当心日后你的真命天女和你算账。”

    “我的真命天女就是你,我认定了。此生,我非你不娶。”

    钟荩叹息,“要不要约个谁在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汤辰飞当真举起手,要与她击掌发誓。钟荩求饶:“好了啦,不开玩笑了。汤主任,你小心开车。”

    “嗯,为了你,我要很安全很安全。”

    钟荩并没有回家,而是又回了趟办公室。她从档案柜中找出戚博远案子的卷宗,翻到戚博远生平的那张,轻抽一口气。

    她没有记错,戚博远的籍贯也是四川宜宾。

    她跑去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额头。哗哗的水流声中,她能听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她用办公室座机拨通了牧涛的手机。

    “你怎么现在还在办公室?”牧涛的手机里传来钢琴声和歌声。

    牧涛的女儿能歌善舞,还会弹钢琴,在市里拿过少儿唱歌比赛的一等奖,听说都是胡微蓝亲自教的。

    隔着远远的电波,钟荩似乎都能看到他们家其乐融融的温馨景象。照片一事,对牧涛真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只有她,沾了一层灰。

    “戚博远的案子,我想去他老家做个调查。”

    “你又发现了什么?”

    “付燕和戚博远是一个地方的人。”

    牧涛过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你休年假吧,上次的假是我私自批的,没有经过办公室。就说出去旅游。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谢谢牧处!”

    品??钟荩挂上话筒,才觉得自己提着一口气。她慢慢坐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回家。

    想着明天要出门,钟荩把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场。锁车时,手机响了。钟荩拿起手机跑到外面去接,心里有些奇怪,这么个晚了,谁还给她电话?

    一听到那急促的呼吸,钟荩摸摸鼻子,先出声招呼:“常律师,还没休息么?”

    “睡不着。”

    “手里的案子很棘手?”

    “不是,是疼的。”

    钟荩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下,“出什么事了?”

    “手臂上给人划了一刀。”

    钟荩突然感觉周遭的世界完全静止,背后隐隐有阴风袭来,下意识地她打了个冷战。好一会儿,她缓过神来,但还是腿脚情不自禁发软。

    常昊知道她被吓住了,咳嗽一声,故意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伤不太重,就缝了十针。”

    钟荩头皮发涨,十针,那是多大的一个伤口。“你......报警没有?歹徒抓到了么?”

    “你在家中吧?”常昊没有正面回答,反到把话题撇开了。

    “我正准备上楼。”

    “不要在外面久呆,快上去。明早,我再给你电话。”

    钟荩觉得常昊话里隐瞒了什么,“你知道对方是谁?和戚博远的案子有关吗?”

    “我们见面再详谈,你自己要多保重。”

    “我......这两天要外出旅游,至少要一周后才能回来。我没办法跑去北京见你,你还是在电话里告诉我。”

    常昊仿佛愣了下,不过只有半秒的样子,根本让钟荩察觉不出来,“我在宁城。”

    “呃???”

    常昊在北京的几天简直是数着钟点过的,他把一周要做的事挤在几天里做完了。每晚睡觉前,他都在上网看看网友们对那个视频的评论。因为当事人的沉默,又没有后续花絮,评论就热了几天,渐渐冷了、浅了、远了。

    他暗暗吐了口气,但他一点也没敢松懈。他觉得这件事绝对不会是某无聊之人的无聊所为,他得回宁城去。

    他坐的是傍晚航班,到达宁城时,天已经黑透了。他没通知远方公司,叫了辆出租车进市区。

    他都进酒店了,想起上飞机前助理提的某个卷宗放在车上,他先坐电梯到地下二楼的停车场。

    他拎着电脑包朝自己的车子走去,停车场里灯光很暗,似乎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空间内回响。他左手拎着包,右手拿着西服,边走边想着等会进了房间给钟荩打个电话。忽然,他感到脑后一阵凉风,凭着常年健身的敏感,他往右边一闪,说时迟那时快,从一辆高大的吉普车后窜出来的黑影从他身边闪过,一把利刃从空中闪来,常昊飞起一脚将刀子踢飞。那个黑影扑过来要夺他的电脑,常昊意识到电脑里有重要资料,双手紧紧护住电脑包。这下,给了黑影机会,黑影捡起地上的利刃,划过了他的手臂。

    等他反应过来,大喊一声“站住”时,那个黑影已经飞快地跑出停车场。

    常昊的声音惊动了保安。

    保安按照常昊的指点,追出停车场,黑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常昊将西服搭在肩上,右手紧紧捏住伤口,掌心迅即就染红了。

    保安要送常昊去医院,常昊忍着疼痛,坚持先去保安室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没想到,停车场的摄像头几天前坏了,暂时还没找人修理。

    保安把常昊送到离酒店最近的医院,值班医生替他处理了伤口。因为担心天气暖和,伤口有可能会发炎,让常昊留下来输液消炎。

    旅途劳累,失血又较多,常昊昏昏欲睡,但他的大脑却不肯配合。

    他还是给钟荩打了通电话。

    从小区到医院,平时不太堵车的话,钟荩差不多要开半小时,今晚,她用了十分钟就到了。

    看见常昊脸色苍白地躺在输液室角落的一张椅上,钟荩一下子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黑影临走时对常昊恶狠狠地说,别像只苍蝇似地黏着钟检察官,如果不听,下次就不是手臂划个口子这么简单了。

    这么明显带着醋意的威胁,仿佛谁害怕她被别人夺走,冲动之下做出的幼稚行为。

    现在,能有谁呢?

    如果之前没有追踪器和乔装的事,钟荩无论如何也不会往凌瀚身上想的。现在,她不确定了。

    但这样的行为,已然抵达她能承受的极限。

    “我还在自如地呼吸,没有撒谎吧!”常昊不同意钟荩过来,但她不听他的话。

    “想不想喝水或者吃点什么?”钟荩仰头看看输液瓶,还有一点就要换瓶了,她朝外看看。

    常昊按了下后面墙壁上的按扭,“你又来了,一有事,就想到情呀爱的、争风吃醋之类的。如果真是这样,犯得着动刀子吗?在中世纪,男人们为博女人芳心,一般是选择面对面决斗,不会背地里放暗箭。因为只要不杀死我,我要是真喜欢谁,还是会执著下去。而我们之间并不是情侣关系,准确地说,是正方与反方。我想那人要提醒我的是,让我不要诱导你追查戚博远的案子。”

    钟荩这才明白常昊给她打电话的深意,但她仍然不排除凌瀚的可能性。

    护士过来了,上夜班的缘故,心情不太坏,面无表情地替常昊换了输液瓶,瞟瞟钟荩,说道:“明天记得来换药。”

    钟荩点点头,出去给常昊买了瓶热饮和一份热狗。

    “我有处感觉,这案子是张大网,不知会粘住多少人呢!今天对我的警告,是有预谋的,不然停车场的监视器不会恰巧现在坏了。是我们快要接近真相了吗?”

    常昊接过热饮,看看沉思中的钟荩,不禁怔住。他们初次在机场见面,钟荩在他又冷又饿时,挑衅地把便利店里所有的热饮和热狗全部买走,他当时真有掐死她的想法。绕了这么一大圈,她终于把热饮和热狗放在他面前了。

    心,怦然一动。

    他忙低下头猛咬热狗,感觉受伤的手臂处像被火灼。

    热狗的香气弥散开来。

    钟荩在想怎么也是录像的事,难道幕后真有那么一双黑手操纵了所有的事?

    “可以确定一件事,我们俩现在都被人盯着。”常昊很快恢复了自如。

    钟荩同意常昊的说法,说不定那人连常昊的航班都预先打听到了。停车场那么大,没办法在那潜伏几天,必然是预先有了消息,才等着那的。

    “不是旅游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出去?别让我太羡慕你们这些公务员。”药液里有镇静剂,常昊很困,但神经非常兴奋。他和钟荩这么和谐的相处非常难得,这都让他欣喜了。

    钟荩犹豫了,去宜宾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有个主意,你看我现在受伤了,暂时也不能做别的事。如果你没有同伴,不如我们一同出游吧!”

    钟荩抬起眼,常昊双眸深不可测,在那眸光中,她似乎什么都藏不住的。

    “我们的行踪若被别人知道,那他一定要有下一波行动,我们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他若没发觉,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行程。你认为呢?”

    钟荩叹息,精明如常昊,一下就识破她出行的目的。

    “你说过,我们是正方与反方。”一块出去调查,挺另类的。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案子水落石出。这个时候,你我在意谁赢谁输?”

    有常昊作伴简直是太好了,他的直觉比她敏锐,经验又比她丰富。钟荩朝他的伤臂斜了一眼,“别说胡话,你现在是伤员。”

    “不要告诉我,你连普通的护理都不会。”常昊哼道。

本站推荐:天下第九斗战狂潮夜的命名术快穿女配:深吻男神100次次元论坛女总裁的贴身兵王灵武帝尊战破苍穹三寸人间道界天下

我在春天等你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25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林笛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林笛儿并收藏我在春天等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