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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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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夜梧一家到混铃的那日是这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混铃人为了让感知寒冬而脱发的秃树看起来不那么秃,便在每一棵大树小树上面都挂满了色彩鲜艳的铃铛,让树们看起来简直是这个冬季最热闹的风景。

    晚间,少年们约了在春霖楼碰面,安蓂玖和他都被家长千叮咛万嘱咐要穿上坤羽斗篷才能出门。待他们到的时候,南风修途已经被一片歌舞升平包围着,像个乱世祸害一般颠三倒四的在招呼旁边的人吃吃喝喝,绝不走寻常路,要去哪桌一律踏着食案跑。

    安蓂玖和安夜梧一来,南风修途立刻上前左搂一个,右抱一个,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能够再捧着一个安蓂璃。好在安蓂璃还未回来,他没这个机会恨。

    他将二人推上去,向熟识的不熟的都介绍一遍,“这位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弟弟,这位是我弟弟的表弟,还有一位我妹妹……呃她还没来。你们可不知道啊,我这个妹妹,今年在万里堂的大考中一骑绝尘……”

    安蓂玖冲安夜梧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说辞,他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

    但是南风修途这人就是这样,对他们几人都掏心窝子,把他们全都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妹妹一样看待,逢人便像家长对亲戚夸自家崽儿一般,怎么看怎么好疼,怎么夸怎么不爽,这天下就没有谁能比我家崽儿更优秀的了。

    好在这会儿他还没开始豪饮,意识还尚清晰,不然等到一会儿他真的醉了,可是要爬到桌子上拿筷子敲着碗跟说天书似的夸自家崽儿的。

    ——现在只是很克制地在说书而已。

    安夜梧才落座就对要给他添酒的姑娘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正经地说:“我今日不饮酒,你们谁都别劝我。”

    南风修途拿了一根筷子朝他的酒杯里投了一壶,那只筷子随着杯口不紧不慢地转了几圈,待停止后,他问道:“怎么了,平日里可是你喝的最凶啊?”

    安夜梧立刻慌慌张张地动了动身形,将后背挺得绷直,活像一尊不动如松的石像菩萨,犹如他父母正坐在他身后看着他考试一般,发髻顶天立地,脊梁骨都要提到天上去了。

    “谁……谁说的……我平日里就不怎么喝酒……”安夜梧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你可别装了,上次醉到非要拆人家招牌的人是不是你……”

    南风修途话还没讲完,安夜梧就夹了一块雕花的青涩看果往他嘴里一丢,堵住了后面还未跑出来的话,酸的他连舌头都捋不直了,拿出来后连灌了几大口水,也就顾不上说话了。

    安蓂玖见他们二人互相掐架终于停止,便问道:“安夜梧,你不是说有个什么东西要给我们看吗?”

    安夜梧这才想起来,刚才都被南风修途那个王八羔子给打乱了节奏。他伸出两指,将灵力聚集,在南风修途案前画了画,安蓂玖凑过头去看,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这时他又咬破了手指,不慌不忙地伸出另一只手,用袖子在自己案前一挡,又神神秘秘地不知画了什么。

    只听南风修途大叫一声,“安夜梧你才是猪!”

    安蓂玖顺着他的尖叫看去,只见在安夜梧刚才画过的地方出现了几个血字。

    “南风修途是猪”。

    南风修途气急败坏得连头毛都炸开了,尤其是额前几搓小胎毛,极其不标准不规矩地随意玉立,与他整个人的翩翩公子气质极其不符。

    安夜梧得意地说:“这个是我在大考时自创的法术,我给它取名’画秋’。只要我将画秋阵画在一个地方,那么无论我在哪里、写了什么,便立刻能够呈现。怎么样,是不是比飞信方便多了?”

    安蓂玖毫不吝啬地伸出大拇指表示赞扬。

    但是南风修途这个人的脑子就是和别人不太一样,他不着边际的问:“大考时再怎么说也是夏季,你为何取名’画秋’不叫’画夏’啊?”

    安夜梧的脸瞬间火烧了似的,支支吾吾道:“你你你……你管我啊。”他说完便侧了身,不再对着这位南风祖宗。

    三人吵吵闹闹酒过三巡,将原本斩钉截铁说不喝酒的安夜梧也灌了个醉。结果另外两人倒没事,安夜梧又是上跳又是下窜地,还是往年那些节目——拆春霖楼的招牌。

    他爬到招牌上对着楼下来往的客人笑得花枝乱颤,活像个一年到头的特别节目,看得每个路过的人都带着一脸匪夷所思。

    要不是看在灯栗姑娘的面子上,恐怕这三人早就被赶出去还不止,还要提着烂醉如泥的三位告到各自府上。

    安蓂玖此时脸上泛红到眼眶,他打了几个嗝,撑了撑脑袋,对南风修途摆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我不喝了。”他又转身看了看总算安静了一会儿的安夜梧,“哎,你一晚上都在看这片梧桐叶干什么啊,这叶子有什么不同吗?”

    安夜梧手上拿着一片接近金黄色,但是与寻常梧桐叶没有什么不同的叶子抱在怀中,像在保护一个心爱的重要之物,他醉醺醺地把舌头尽量拉平,很严肃的说:“你不懂,安蓂玖,这片叶子能传情。”

    南风修途这下不扔筷子了,直接改扔酒壶。这人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臭习惯,喝醉后必扔酒壶,扔的还贼准。小时候还把安蓂璃的头给砸了一个大包,给她砸得直接晕过去。

    安蓂玖有时候都怀疑安蓂璃现在这么聪明就是拜南风修途所赐。

    但此时不知是不是他花眼了,他看到安夜梧只稍稍一偏就顺利地躲过了一次袭击。

    南风修途缓缓道:“一片梧桐叶能传什么情啊,你喝醉了吧?这还不如你那个什么……画夏?”

    “是你不懂!”安夜梧把自己手边的酒壶也向他扔过去,直接把他砸到地上。

    没了动静好一会儿,南风修途才伸出两只手撑着自己爬上来,好像意识更模糊了,“我是真的不懂。哎你这个梧桐叶能传情的话,能不能帮我把我的心意传给阿凉看看啊,嘿嘿嘿……”南风修途提起温辞凉,一口闪亮的大白牙根本收不回去。

    安蓂玖这才知道,南风修途之前说他“牙齿长在嘴外边”是什么意思了。

    安夜梧瞟了南风修途一眼,嘟囔道:“这可不是谁都能传的,只能传给我喜欢的姑娘……”他说着说着就失去了意识,终于醉倒了。

    南风修途嘴角一抽,无语道:“切,说了半天还是没用,来来来,继续喝酒,喝酒……”说完也昏睡过去了。

    安蓂玖:“……”

    趁着半夜微风有萧萧兮的凉意,安蓂玖一出春霖楼就一个激灵把他的脑子冻醒一大半了。他双手抱臂来回搓着,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坤羽斗篷未拿。

    他不打算回去再看那两个醉鬼了,反正春霖楼的人与他们相熟,会帮忙着料理,便独自一人走在尚还热闹的街上。他看着来去的人好像都并未察觉这冷风刺骨,脸上还洋溢着热气腾腾的笑容和红晕。

    他看了一眼空中,觉得今夜的天色愈发是冷暗了,好像深渊的凝视,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吸入其中随着命运的讣告转承启合。

    安蓂玖像是拍灰尘一样在额前随意拍动了两下,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不定安蓂璃回来了呢,我先回去看看。”

    安蓂玖踏着扫起落叶的小旋风一路吸着凉风回去。才到竹染堂门口,安蓂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此时家中应该还是有家仆来来去去,不至于大门紧闭。他连忙推门进去,却发现家中安静异常。

    他够着黑摸索着走路,才一抬脚便踢到了一个滚了两圈没有回来的东西。他一瘪嘴,心想又是那个碍事的破竹篓,明日一定要叫人给扔了。

    他刚想去扶,却发现台阶上有两个人靠着柱子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也喝醉了?”他轻轻拍了两人一下。

    这一拍,两人直接滚下台阶,动也不动的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堆在一起。他们滚过的地方落了一地连串的血迹。

    安蓂玖心中一抖,立刻去看查两人身体,发现二人死了有些时间了。

    他吓得完全清醒了,马上疯了似的跑进屋内,可是一路上干干净净,好像家仆才刚刚打扫过一样,什么也没有。

    ——那便是什么也没有才奇怪。

    每到年末,安夜梧便举家回混铃,落住的还是竹染堂,济禾会大摆宴席为他们接风洗尘,就连家仆也能摆桌坐着吃大餐。按照往常来讲,此刻应当正是大家用完晚膳在喝酒聊天的时候。

    他跌脚绊手地跑到正房,只见正房也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丝毫火光。

    安蓂玖驻足于门前,一口气梗在胸腔内,内心正举着一阵莫名而来的恐惧肆意挥洒,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点燃了。

    安蓂玖深咽一口,蹑着手脚慢慢推开门,房内不出意料地一片漆黑。他不知自己该不该出声,若是要出声该说些什么。

    平日里若母亲在正房内,必有几个家仆傍在身周。自从安夜梧父母回来,三人也会聚在正房内的食案上品茶聊天,玩笑声音大抵是进府就能听到了。

    如今正房内同样是安静得可怕,安蓂玖颤抖着声音试探性地叫了一句:“娘?”果然无人应答。

    安蓂玖不知自己的眼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下来的,直接垂落到脚边,他刚想抹去这滚烫的泪水在寒风吹过几乎要冻僵的脸上留下的灼痕,却不想低头一看,一串如丝线般细腻的连串血迹就在眼前呈现,一直延伸进黑不见底的房内。

    安蓂玖马上从怀中掏出符纸化火照亮正房。在火光打亮的那一瞬间,安蓂玖一阵天旋地转,胃中一阵酸意翻滚,他直接从门槛处跌坐在石阶上。

    只见正房内济禾和安夜梧父母的尸首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好像正在讲话。安蓂玖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做什么,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酒喝到神志不清了,但是当他抱起济禾冰冷的身体,他才知道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母亲几乎是被一招毙命的,仅脖子上一圈皮开肉绽的粗犷的痕迹,想必是在谈笑间,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死去了。安夜梧的父母也是。

    济禾尸首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凝固,安蓂玖摸着母亲冰冷的身体,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血也开始凝固,心脏疼得连带手脚都麻痹了。这时他闻到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传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反应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跟着这个血腥味走,等他有意识时人已经到了涂月苑。

    别院内也是一片寂静得可怕,平日里还有家仆玩闹的声响,今日全然没有。

    安蓂玖跌跌撞撞地糊涂了一阵,突然被电击一般想到了什么,又发疯了一样冲进涂月苑找安蓂璃。

    没有。空空荡荡哪里都没有人。

    是含晖园,极重的血腥味全在含晖园。

    安蓂玖疯了一般拔出埋云剑冲到含晖园,只见草地上触目惊心地躺了几百具尸体,尸体层层叠叠堆成了一座红色的山丘,密密麻麻的四肢和头不可名状地交错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遍布无数道伤痕,几乎看不见完整的五官。门生修士们的绿色衣服全被血染成了渗人的黄褐色,在冷冷的月光下极度令人发指。

    安蓂玖一看这些尸体就跪下了,两行热泪随之跌落。他不知道安蓂璃在不在其中,几百具尸体全身是血,面目全非地层叠在一起,有一些人的身体和头甚至都对不上。

    突然,安蓂玖目光余晖处有一个东西飘动了一下。安蓂玖怔怔地朝那边看去,只见含晖园中除了这些尸体,竟然还有一个身材纤瘦身穿红裙的女子。

    月光之下,红衣泛着丝丝诡异——原来这红衣,竟是被鲜血染红的!

    方才那阵极其浓郁的血腥味,是从这个女子身上传来的!

    安蓂玖连话都说不出,他连想都没想,手就自动拿剑朝女子劈去。但是剑还没有碰到女子,她就转身一鞭子朝安蓂玖抽来。

    那鞭子犹如脏器般腥红,每一鞭抽来都会从身体中飞出去一些星光点点的燎原火星。

    她动作速度极快极狠,虽然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却极其连贯,像是被操控着一样。那女子蒙着下半张脸,上半张带着一大串网状的红色珠饰,有不可忤逆的诡谲华丽感,将她仅露出的半张脸还割得四分五裂。

    红衣女子接连着数十鞭朝安蓂玖抽来,不带喘气不需停歇也不需要反应。

    安蓂玖刚动大悲,现在又动大怒,心中郁结,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他恨不得一剑刺穿胸腔将恨发泄出来。他的灵力发不出来,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这女子没有停过手,一直出招,招招都要他的命。

    安蓂玖没扛几下,就被女子手中的鞭子抽中,皮开肉绽。就在这一刻,他几乎疼得昏死过去。他从小到大受过无数次伤,就连强行给自己开了紫府也没有这一鞭子疼。

    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要集体割裂脱离身体一般。只这一鞭,他就再也不能动弹第二下。他每被这女子抽一鞭,就觉得自己的气力少了几分。

    安蓂玖开始怀疑自己是酒喝多了出现的错觉,直到自己的灵力越来越少,云埋剑直接被这女子的鞭子抽飞,自己被抽到浑身是血跪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安蓂玖就睁着眼睛看着头上的血从眼前划过,自己滚烫沸腾的血在慢慢流走,每一鞭都疼的入心入骨、痛彻心扉。

    他却连这个人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血不断溅到这女子身上,她的衣服越来越红,而自己的意识越来越弱,安蓂玖的视线被血溅满,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这女子把手扬到最高,眼神空洞如死尸一般,见安蓂玖已然昏厥,眉头轻微一皱,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毫不留情地给了安蓂玖最后一鞭。

    此时的月光明亮得吓人,女子踩着安蓂玖的身体飞身而起,迎着月光跳入一处黑黢黢的丛林不见了,只剩下偶尔路过的几阵风将铃铛吹得像是沉重的悼词。

    而此时的混铃依旧热闹非凡,没有人注意到竹染堂今晚遭遇如此大劫。南风修途还在春霖楼中醉生梦死地听着乐队舞乐,梦中与好友一同玩行酒令,灯栗在一旁给他们添酒。

    而安夜梧则已经醒来,在回竹染堂的路上时,被几个幼时的相识还在红杏楼里饮酒作乐的朋友拉去继续灌酒。几位稍有姿色、面容姣好的姑娘正和这几位旧相识想方设法地从安夜梧身上套些钱来。

    安夜梧全然不知,整个偌大的竹染堂,现在仅剩他一人了。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开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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