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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谁是谁的荔枝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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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二人转头,霄雨仙尊滚着岫玉在面上,悠闲踱来,望见树下还歪着一个,复笑道:“怎么还带了只小鱼龙上天。也是来欣赏我新挪植的梧桐树吗?”

    夜昙和有琴给仙尊问安后刚要再说话,仙尊想起什么,又喜气洋洋地过来拉起夜昙的手,指向树桠。

    树桠后一绿一粉两点神识微微闪动。

    夜昙:“这是…”

    仙尊对着少典有琴稍稍笑话道,“小有琴如今摸牌算牌四界属一,这眼力却不佳了——这是你们那两位兽界朋友,竟没有认出来吗?”

    …

    故事曲折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慢慢打断她家昙昙道:“等会儿,诛妖错杀的事儿还没完,梧桐树上的神识又是怎么回事?”

    玄商君道:“霄雨仙尊为了帮我们在法阵中救下的姑娘早塑灵体,将夭采和萝青新的根系连接在了梧桐树上挪植去天界。若吸清气生长,重生后或可更易修炼成仙。”

    慢慢:“两个,我和杨戬不是种了三个吗?”

    夜昙答道:“时闻竹不愿意成仙,也不愿意上天,说下辈子还要做兽界富翁呢。”

    慢慢:“…行。那然后呢,仙尊来了,你们有没有从她那问出把剑拔了还不会把昙昙徒弟毒死的方法?仙尊可是掌管瑶池之水啊!咦等等,不用仙尊,我都能想出来,神水分则毒药合则解药,再给他灌两滴金水银水不就得了!解完毒再拔剑!”

    夜昙:“你想得倒容易。三水结合又不是面和水成泥,哪这么容易重新结合。”

    慢慢悻悻道:“哦。”

    实则夜昙和她家鸟儿是实打实的知音——这想得容易的法子当时她也问了年长多闻的霄雨仙尊,这才又得了次失望。

    仙尊道:“你二人是否还记得三光神水的渊源?”

    夜昙咬牙切齿:“这怎么会忘!少典宵衣打翻的嘛。然后三水被雷劫劈开下界。”

    少典有琴:“嗯。金水入了太平大漠汇成剧毒小溪,银水留在瓶中被一人族用来作恶,剩下的便如仙尊所见,万仞剑引雷入体,星光神水便在剑中储存。”

    仙尊举着岫玉点了点犯傻的夫妻俩:“不是说劈下去的渊源,我是说它的来处——百年前小有琴还在玄境中闭关,慈航真人来和青藜星君论道时把玉净瓶落下了。常言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若你们想救助这小鱼龙…”

    夜昙:“就该去找慈航真人!多谢仙尊!但真人要去哪里寻呢?”

    她真诚地望向仙尊,仙尊讪笑,“夜昙把我问住了。她这家伙佛道双修,常年无影无踪,一般人还真找不到。连灵璞那老东西都不知道她的行踪。”

    见夜昙又垮了脸,树下那只小鱼龙几番喜悲下来已是心脉不佳,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仙尊心生恻隐,将一旁的瑶池水引入法器交给二人。

    “瑶池水由我掌管,分你们些也算不得什么。此水虽比不过三光神水的威力,却也是催生灵智的好东西。鱼龙一族我知道,肉身即是灵识,用此水灌下,或可减轻一些他的痛楚。”

    夜昙双手接瓶鞠躬千恩万谢,“谢谢谢谢仙尊!”

    少典有琴也谢道:“多谢仙尊仁心!”

    仙尊抬眼笑曰:“旁的感谢不提了,你二人忙得脚不沾地,何时有空回夜昙老家看看,也陪我们几个老家伙再摸两圈牌?”

    夫妻二人哪还有不答应的。这感谢法子也是自家赚灵珠嘛!就喜欢和三真这样阔达的老神仙待在一处!

    定下日子后,仙尊满意再帮忙回想:“青藜好似今年欲找西方梵境的尊者来给学生加佛法课。若不出意外,来的就会是慈航。百年前那场论道青藜没胜,一直记挂着要再找她辩呢。你们要不等些时日?”

    夜昙与夫君对视,默默摇头。

    少典有琴便将夫妻同心的仁心倒出来回仙尊:“多谢仙尊指点。只是这神水痛楚,实不堪言。真人既行踪杳无,怕是星君也难以寻得,即便是最终寻得,也不知何时,这水族少年在此期间要经过多少次洗髓折磨、是否还能捱得过去,都尚未可知。”

    夜昙:“他既认我作师父,我便不能哄他坐以待毙,去等一个不知何时来临、是否真的会来临的飘渺希望。再说,其实我们镖局也算是欠他一条命,也该努力还他。”

    仙尊默然,左右看了看这赤诚一片的夫妻俩,竟有些动容。

    但并不惊讶:“你们两个,我一早就知晓重情重义的性子。罢了。那我和灵璞在天界帮你们打听慈航的下落,你们可去下界试着救这小鱼龙。”

    玄商君颔首再拜:“多谢仙尊。仙尊方才一言,也使我们如醍醐灌顶。解铃还需系铃人,兴许解开那许逊的万仞剑,便也能解开神水的侵蚀。”

    夜昙揽住夫君,笑靥如花:“我们便去旌阳寻一寻那旌阳令的过往。看他的法器为何失心疯了。”

    月沉星落,来问诊的病人早已散去。木荷堂中的众人也将茶水饮尽、故事听完。齐齐去里屋看那昏睡的鱼龙少年。嘲风终于见到给自己喂毒药的小恩人,当初废话一箩筐,如今惨白着脸侧躺在自己床上一个字也说不出了,挠了挠头,有些不适应。

    夜昙正好槽他:“姐夫,鸱尾是你救命恩人,却又成我的徒弟,那你是不是比我差了一个辈?”

    嘲风顿时不伤怀了:“你少得意,他的命我来救,等还了他自是不再差辈!”

    鸱尾被他这一嗓子吵醒了,咳了两下便睁眼,疑惑望向满屋的人。

    青葵即刻轻惩夫君:在病人恩人面前如此无礼!

    之后,除了玄商君矜持、青葵医家得体,其余四人将脑袋齐齐凑过去,龇开牙花子喜道:

    “你醒啦!”

    四面八方的问候把个聒噪少年吓得咽唾沫:“醒…醒了。诸位是?”

    夜昙:“你师父我的亲人和朋友!喏,还有他,你肯定认得!”

    嘲风抬下巴:“小兄弟,是我。我来报你的毒药之恩了。”

    鸱尾:…

    呃,这摩拳擦掌的样子,真的不是来报仇?

    …

    鸱尾对霄雨仙尊的指点也听了一些,后半截故事补得迅速。好歹也是个有些根骨的,没几句也就推出了屋内众人与师父师祖的关系:原来自己一月前随手救下的大恶煞是师父的姐夫,旁边这位娉婷高洁的神女是师父的姐姐,再旁两个姑娘分别是师父过命的挚友鸟儿和师父姐姐的小徒弟…

    他对着蔓君激动道:“呀,那你是不是该唤我师兄!”

    蔓君刚因他这一副好皮囊脸红几下,自是要慨然地说实话:“我比你拜师早,师父也比夜昙姐姐年长些,你该唤我师姐才是!”

    鸱尾也不扭捏,直接改口:“哦!师姐!”

    蔓君作了十五年的最小,终于在名头上长大了些。不免产生照顾小辈的责任——哪怕这小辈实际比自己大了百岁:“那那…你拜我,以后我来为师弟擦药!”

    嘲风隔开马上要同门相见泪眼汪汪的两个小屁孩:“哎哎哎,你俩兴奋个什么劲儿。听你们师父说话呢。”

    少年少女闭嘴望向运筹帷幄的师父们。青葵先道:“我先要好好谢谢鸱尾,救嘲风性命。”

    鸱尾:“您您千万别同我行礼,我受不起!不瞒您说,其实我顺手救助的人也不少,魍魉城的报恩之约如今也只有嘲风大侠一人当真了…我就没想到真有人去,是我失约。对不住师父和师祖,叫你们空等一月。天界相遇你们又把我从雷霆司捞出来一次,其实早也还了这恩情。”

    青葵摇头:“并非这样算得。救你出雷霆司的是昙儿和玄商君,我和嘲风尚且欠你一命。”

    夜昙拉着少典有琴的手晃晃,“但你不欠我们什么,师徒之间,也不要这些虚礼。”

    少典有琴:“好生将养。我们一道去旌阳为你溯源万仞剑。”

    鸱尾愣怔,听到天书一般。不要他亏欠,却亏欠他?

    “师父,我从未见过你们这样的人…”关键吹嘘之时,他反倒嘴笨:“呃,瘦蛟夜叉、干戚刑天也比不过的。”

    夜昙略想想南天门外被神将砍头斩魂的二位青面恶煞,嘴角抽抽:“乖徒儿,下次换个词儿夸吧。”

    那二位,太丑了!

    慢慢经常去南天门与丑陋恶煞残影四目相对,此刻作为知音,早已在一旁笑倒。

    蔓君所说要替师弟上药其实无所实现——她师父的排兵布阵中她被留下了。为了安全,也为了不要让刚启蒙的医术断了温习。头疼脑热、伤口包扎之类的小病蔓君已应对得宜,近来入秋寒凉,来找医馆求诊的也大多是这些病痛。

    慢慢道:“我不管!前几次你们都自己玩了,这回怎么着也得带上我!”

    夜昙暂且丢了夫君之手和鸟儿紧紧环抱,“去,必须去!太州案你要是在,有琴骗不着我;法阵那天你要是在,臭和尚早稀巴烂了!这次你必须在!”

    少典有琴:“咳咳…”

    娘子怎么又提他心虚之事。这被甩开的手心都有些发冷。

    青葵无奈点头,“好好好,一道去!只是奇鸳车坐不下五人,要烦劳慢慢驮着嘲风飞了。”

    一旁看戏的嘲风:“…什么?等等,葵儿,为什么慢慢驮我,我们不是坐一起吗?”

    青葵嗔怪道:“鸱尾孱弱有伤,怎能在鸟背颠簸?你要么去同慢慢一起。要么自行飞去。”

    鸱尾喝了口“师伯”泡好的茶,沁入脾胃之外,心头滚过暖意。

    这头嘲风还在据理力争:“葵儿…我的意思是…”

    想到理由了:“我的意思是小姨子那车驾的,岂止是颠簸,会伤人害命!而鸟背相比就煞是平稳,煞是平稳!适合我这小恩人端坐于上。俯瞰人间。”

    少典有琴比夜昙脸色黑得还快,替娘子正名道:“非也。我作证,昙儿的奇鸳车如履平地,烈风踏雪也是万里挑一的乖顺可人。”

    夜昙吐舌:“就是!我车驾得好着呢!从车上下来的人都是夸赞,除了你事多!是不是姐姐?”

    青葵:“我也觉得昙儿的车驾得甚好。”

    嘲风:“…葵儿,你这是‘吾姊之美我者私我也’。小姨子,你自己在前面负责横冲直撞你当然没知觉…老七,你摸着你没有的良心想一想,为了媳妇值得这么无耻吗!”

    少典有琴良心安稳道:“总之三对一。你出局了。”

    故最终定下六人前去旌阳溯源。清花夫妻报恩,浊花夫妻救徒,慢慢也凑个热闹,蔓君留守家中。

    “镖局过两日有个单子要去人界替个财主运货,你记得告知他们,顺带寻个僧家回来烧和尚。”嘲风憋了火气,缓声同唯一不敢揶揄他的小丫头说道。

    蔓君寻来纸笔记下。玄商君另道:“若是天界有人来寻,用万霞听音通知我们。”

    帝岚绝临走前可算是做了件好事——新做了几个万霞听音,叫大家得以互相通信,而不至于捉襟见肘。

    蔓君吹干笔墨,紧张呼气:“师父留我果然有远见,有这好些事情要做呢!师父你们去吧,我一定好好看家,好好读医书!”

    青葵还有些谆谆教导:“若是忙不过来或是遇到任何棘手的事,就告诉我们,或者先去找朱樱她们帮忙。”

    “那是自然,师父放心!”

    玄商君忧心的太极图阳鱼碎片尚被天兵寻觅,余下的整条阴鱼更在沉渊不知名处。他倒也没瞒嘲风,据实相告。天兵入沉渊多有不便,本是要传信给乌玳帮忙,嘲风却制止:“乌玳要找,必是大张旗鼓不作掩饰。既然有人要寻图,他折腾起来未免打草惊蛇。我还是传信给海潮,叫他带着我斥候营的弟兄悄悄寻觅吧。”

    玄商君:“多谢。”嘲风即刻道:“诶——光说不做怎算谢。你把奇鸳车坐席让我一份如何?我要和葵儿在一起。”

    少典有琴面不改色:“青葵公主定在前排和昙儿坐一起。你照顾鸱尾。他身上有星光神水,颠簸中万一…”

    嘲风:…

    “这魂飞魄散的机会还是留给金身神君。反正都是摸不着,我去鸟背上遥望媳妇。”

    于是万事解决,彼此回房。

    夜昙洗漱过后就摊开包袱收拾细软。才从魍魉城游历回来,床榻还没捂热乎呢,这又要上路去人界。且亲友都在,也算是场值得期待的新游历。旌阳地处人界西南,人族所居多山盆之地,四周山峦遍布环绕,几江交汇,因此交通闭塞,炎热潮湿又常发水患。夜昙多备了些厚实的衣物,飞巾防风晒、纸伞防闷雨。一番整理后法诀上帕,便轻飘飘地也不占包袱多少地方。

    她开始数银钱:旌阳的好处在于遍设钱庄,不必随身携带压肩金银,几卷银票便可于钱庄随意兑换钱财。忆至此处,夜昙又念叨旌阳特产道:“近西烟水绿,山头荔枝熟。可惜晚了些,吃不到了…”

    她方叹气,腰便被扣住。少典有琴洗漱完更寝衣,正回屋抱住娘子:“什么吃不到?荔枝么?”

    夜昙恨恨点头,“不提也罢,忽然想起却无法立时吃到,好叫我抓心挠肝!旌阳盛产荔枝,可惜最晚熟的一波也便在夏末出果。如今已是秋日,果实早过季。要是早些碰上鸱尾,说不定我还能过过荔枝的甜瘾。”

    早些碰上鸱尾的愿望又何止是甜果子,还有早去旌阳,少叫徒弟受些苦。

    但这些夜昙不必多说,少典有琴也明白。用下巴蹭蹭她道,“我记得从前在天界,我教你法术,你就将毛笔变为荔枝糖。既然如此喜欢,我们去旌阳不如也挪棵苗来。青葵栽了木荷花观赏,我们便栽树种果子吃。以仙法略护,必能保它四季结果给昙儿品尝。”

    夜昙高兴地拱了拱他,“你怎么什么都记得啊!”抬首撞见夫君深邃眼眸,更是心软难当。

    “夫君对我这般在乎,我自是要投…荔枝,报玉颜!”

    她手中极快闪出一团白色,清凉冰润的膏体直抹上夫君的鼻尖。

    少典有琴:“…嗯?”

    他很快被娘子挣脱怀抱又抓着胳膊挪去榻边,一推一扑,面上各处都沾了凉意。

    兰薰桂馥,不绝如缕。

    少典有琴懵然躺下半个身子,长腿还在纱帐外半立地上。直到夜昙变出铜镜给他瞧,惨白的大花脸好似恶鬼,实在是唬人。

    “这是…冰肌玉颜霜?”

    床榻宽阔,夜昙早已爬到他肩旁,缩成一团俯瞰折腾他。且吃吃笑道,“正是正是!正是我平日取来匀面的冰肌玉颜霜。鸱尾说我恶煞倒提醒我,可万不能疏于容貌保养,改日真成了沟壑丛生的恶煞。夫君天生丽质,但仍需养护!本公主便纡尊降贵,亲自为你匀面按摩。”

    少典有琴做过闻人,也是知晓这些女儿家爱惜容貌的东西。平日更见昙儿常用。因此接受极快,只蠕动唇瓣道:“那娘子随意便是。”

    他阖目不再看镜中怖人的大白脸。胸腔吐气,身心舒展。便有柔软温暖的手指在他额间起舞。

    夜昙缓而慢行,匀开霜膏,将夫君的浓眉彻底染白了去。好似白眉老叟。她偷笑向下,少典有琴呼吸绵长,长睫微抖,于是也沾染风霜,可怜兮兮地颤了又颤。触至下眼睑,便将风霜搁下。

    鼻梁似山峦存雪,薄唇是面上唯一润泽的红色。夜昙用食指勾了丁点霜膏,蹭在他嘴角。

    “有琴,最后一点玉颜霜也用完了,我可以借你的一些吗?”她轻声细语,低头在他耳旁吐气如兰。

    少典有琴:“好,但要如何借用?我面上这些正在化…”

    夜昙自是有办法的。用额头蹭蹭夫君的额头,这便有了额间的霜膏;鼻尖蹭蹭夫君的鼻尖,面颊贴贴夫君的面颊。已经染上他体温的霜膏不算冰肌,但依旧可赠玉颜。夜昙最后捧住他的面颊轻轻地吻他嘴角。红色丘陵上有雪水在唇间融化,秋日凉意渐退,炽热的情愫开始在屋内燃烧。

    “昙儿…”他总易被猝不及防地吻住,也总是回馈心旌摇曳的叹息和顺从。夜昙已经扑倒在他身上没有章法地四处乱啃,在荔枝树挪植长起来之前的之前,花儿要把最喜欢的果子先吞入腹中得个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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