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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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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砰!

    连续的枪声在9节车厢里响起,两个黑衣人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这节车厢的前后两个门口,挡住了所有想要进出的人。

    9节车厢里,岛津宗次郎依旧坐在右侧第十五排靠外的座位上,身体斜斜依着,手中的登喜路打火机正燃烧出紫蓝色的火焰。而左侧第十三排靠外的座位上,木下樱的身体僵硬,补妆补了一半,镜子和口红全部坠落在地,她瞪大眼睛,有些狰狞地望着前方。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从岛津宗次郎的另一只手上响起,就在这时,原本正襟危坐在车窗右侧两排的萨摩分会会员齐齐站起身来。就像是工厂里的流水线,准确,整齐,没有丝毫差别,他们手里的马卡洛夫在这狭窄的车厢空间里爆发出让人惊颤的声响。

    车厢左侧的东陵会众没有木下樱的指挥,已经有些慌乱,仓促间拔枪,慢了一拍,坐在外侧一排的人几乎当场就被射杀,身体或者后仰,或者滑落在过道上,猩红的血四处喷溅,浓烈的硝烟弥漫。

    枪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狭路相逢,无处可逃。九节车厢里的二十一名东陵会众全部被射杀毙命,而萨摩分会只死了三个,伤了两个。只剩下木下樱呆若木鸡的沉入某个可怖的记忆之中。

    “gameover……”

    岛津宗次郎站起身来,其余的萨摩会众则统一的坐了下去,他穿着栗色马丁靴的脚在尸体遍布的过道缝隙间走过,来到木下樱的身边,他的手指轻抚她抹了唇膏的嘴唇,指尖上染着玫瑰红的唇膏,他伸出舌头极为享受的舔舐了一下,一把银色的弧刀轻轻横在木下樱的喉咙上,他只要轻轻一抹,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就将抹除。

    嘭嘭!

    从第10节餐厅传来两声枪响,守在门口的萨摩会员依靠着车门缓缓倒下。岛津宗次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伸手阻止自己的部下举枪射击的举动。

    门被拉了开来,穿着黑色西装的佐藤和一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少年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佐藤君!”

    列车降速,开始缓缓的滑行,京都站到了。那名亲眼目睹佐藤杀死木村修一和门口的黑西装男子的服务员,这才抖如筛糠一样从服务台偷偷摸摸的站起来,刚想摸出对讲机报警,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一下,随即昏倒下来。

    马克甩了甩自己的大手,龇牙一笑,“别人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好,否则不过是让更多人送命而已……”

    空荡荡的餐厅车厢里,除了那名窗边看书的洋装少女,此刻再没有别人。索菲亚丝毫不在意的抽出那把菊一文字则宗,高举过头顶,在车厢灯光映照下仔细打量刀身。

    “完全不知道这把刀里到底有着什么秘密啊……看起来,只有到了东京,让鉴定科的帮忙了。”

    索菲亚说着,再次用夹克将刀身包裹隐藏。

    “我去吸烟室抽根烟!”

    马克说着,走出了餐厅车厢,然而转眼,车门拉开,马克一边倒退着,一边又回来了。

    “怎么了?你不是要去吸烟的么?”

    索菲亚皱眉问道。马克一边朝着屁股口袋摸索着什么,一边舌头不利索的回答,“还……还吸什么烟,命就快没了!”

    透明的餐厅车门外,君天正冷冷地看着他们,就像是一头已经将猎物逼至死角的恶狼。在他身畔,则是同样一脸冰霜的苏苏。

    就在半个钟头前,这些人还曾和陈尧击掌欢笑过,但是现在,他们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陈尧不是没见过死人,自从噩梦开始之后,他不断地见到死人,甚至亲眼目睹人死那一瞬间的种种状态。从他决定和东陵会一起踏上“天罚”之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时刻,但是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地一阵反胃,想要呕吐,单薄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缓缓蹲了下去。

    “岛津,那个人是我的!”

    佐藤一步一步跨着一地尸体走过去,“那个人骗了我很久,要杀她,也该由我来!我甚至怀疑,我真正的妹妹木下樱,还有我父亲木下一辉,也是她一手干掉的!”

    他的胸膛起伏剧烈,似乎极其愤怒。岛津忽然抬手,那把银色的弧刀在他掌心旋转了一圈,然后消失在袖中,他举手后退一步,摆出一个“请”的手势,“那就拜托你了!”

    枪口抵在木下樱的脑袋上,佐藤俯瞰着此刻神情呆滞的木下樱,厉声喝道,“喂!别给我装死啊!醒醒!有些话我还要亲口问你!”

    他一把揪住木下樱的头发,将她的脸扬起,木下樱的瞳孔涣散,宛如痴呆。

    “她中了我的幻境,现在大概正沉浸在过去的某段记忆里,除非你杀了她,或者杀了我,她才会醒来。”

    岛津耸耸肩说道。佐藤看了他一眼,龇牙咧嘴,呼吸急促,他握着枪的手已经到了极限,“那你就去死吧!”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木村修一留下的M60手枪枪口忽然对准了岛津。

    嘭!

    一枪正中岛津的额心,子弹瞬间在岛津的额心凿出来一个血洞,鲜血飚射而出,喷溅在佐藤的脸上和身上。可是佐藤的脸却在这一刻开始扭曲起来,因为在他眼前的岛津,忽然变成了一个十岁少女的模样,穿着黑色白边的水手服,细长的眉眼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刻薄。血顺着她的脸肆意,但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绽放。

    “小佐藤,你的胆子不小啊……”

    啪!

    佐藤手里的M60无声地滑落,摔落在地上,紧接着他整身体也随之瘫坐下来。

    这一副诡异的画面让蹲在地上的陈尧震惊不已,因为佐藤的面前明明一个人也没有。他却从头到尾自说自话,然后对着空气开枪。

    “从你们踏入这节车厢开始,你们就已经身处我的‘幻境’之中,你们所射杀的人都是你们心中最恐惧的那个黑影……但,为什么你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声音从头顶传来,靠在门边的座位上,扎着小辫的岛津宗次郎正俯身看着他,手里的打火机,紫蓝色的火焰正在燃烧。然后他的另一只手拽住陈尧的头发,让他的脸仰的更高一些。

    “嘛——也没有关系,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看一些有趣的东西,这些东西,有人称之为‘走马灯’。这是一个人死亡之前最后人生记忆的缩影,从来都是死神的专利,但现在,你可以和我一起看看这两个人的走马灯!这是每一次我在杀人之前最好的享受!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或黑,或白,比故事书上的精彩了何止一万倍,少年人,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吧,因为这也是你看到的最后一段故事。”

    从发根处传来的刺痛,像是无数的针刺扎在他的头皮上。陈尧的视线中,这节车厢,充斥着某种波动的气流,就像是在水底看着水波涌动的感觉一样。他看着瘫坐在座椅上和过道上的木下樱和佐藤,他们两人的头顶,开始晕出一大片如同气泡般的影响。忽然之间,纷纷扬扬的大雪充斥了整节车厢,断续了所有人的视线,雪花落在掌心,甚至还有冰凉的触感,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为什么杀了木村警官?!

    陈尧问他。

    佐藤不回头,背影却是那样坚固,决绝。

    陈,你这一生,有过要守护什么人么,哪怕是粉身碎骨,堕入十八层地狱?

    陈尧沉默了,他忽然想起了一道倩影,在大雨中将伞撑在他的头顶,然后伸出一只手递给他。她总是扎着慵懒可爱的丸子头。那一天,雨水打湿了她漂亮青涩的脸,像是在哭泣一样。哭泣的她,伸出手拉起同样哭泣的他,两个人在滂沱的大雨中就像是孤独无处可去的流浪狗。

    那一刻,陈尧想,就算全世界都毁灭了,也要和她在一起。当最后一块巨石砸下来的时候,他会替她挡住。

    所以,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佐藤的心意。

    列车再次启动,希望号T630离开了京都站。

    京都。岚山。天龙苑。

    黑色的丰田Verossa缓缓停在天龙苑门口,车灯熄灭,寺田刃从车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领,看着那扇古旧的大门,门边的两座蛇形石龛如同侍卫一般拱卫着,张开的蛇嘴里灯火幽幽的亮着。

    门,忽然就开了,一身雪白和服的女人静静地看着寺田刃,白如面粉般的五官在静夜中显得有些瘆人,她盘着复杂的岛田髻,发髻上一朵新鲜的红色樱花开的正好。

    “大先生已经在等你了,进来吧。”

    女人用京都味十足的口音说道,声音轻盈婉转,像是红豆糯米团子,黏黏糯糯。寺田刃躬身行礼,“夤夜造访,麻烦小雪夫人了。”

    女人也不回礼,关上门,踩着木屐,袅袅娜娜的小碎步在铺着鹅卵石的蜿蜒小径上引路,没过多久,一座以细沙构筑的日式庭院豁然出现在眼前,暖色的日式宫灯散发出静夜的寂寞美。

    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深蓝色的和服盘膝坐在庭院玄关处,手里的茶盏正冒着热气。

    “大先生!”

    寺田刃躬身行礼。大先生并不看他,只是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寺田刃连忙脱鞋走过去,跪坐下来。

    “你,有死的觉悟么?”

    大先生忽然开口问他,视线却停留在那些修剪的极为精美的青苔上。寺田刃身体陡然僵住了,但随即慢慢跪伏下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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